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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十天之后,我收到了陈北方的信,他写了一句话,只一句话,这是他所有信中,最短的一封。他写道: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永远在。

  我捧着那封信,只觉得内心如洪水绝了堤,刹那间淹没了我。我沉溺了,那个海底无边无际,我知道,那是爱的海洋。

  只是,我那里还没有尝到海水的咸涩,还不曾知道,海水可以成为盐,就像爱情最后也成了盐,凝固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可我记得那个夜晚,我拿着手电筒看那一行字,直到那一行字模糊起来,直到那张纸湿漉漉成了一只受伤的鸽子。

  [七月,初吻]

  七月终于如期而来。

  合欢树开得茂盛而密集,我和叶画画瘦得脱了形。即使喜芽也瘦了几公斤,天气奇异地热,没完没了的高温。三天,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了!

  我没有想到陈北方会回来。

  他是考完试连夜往回赶。

  当他站在我家楼下喊我,当我看到他时,我知道,这是我多少年也忘记不了的一幕。

  我几乎是扑啦啦地飞了下去。他就站在我面前,在黄昏的夕阳中,这样清凉的少年,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山地车,然后微笑地看着我。

  而我还穿着拖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换鞋!

  我们发呆地看了对方半天,好像不认识似的,我的脸突然就红了!

  他过来,一把拉起我的手,走,他说,我带你去兜风,你也应该换换空气了!

  我脸红了,却和小鸟一样跳上他的自行车。他骑得很快,白衬衣飞起来,好像里面有着千万只小喜鹊,我傻了,哑言了。

  过了一个小坑,我被颠簸了一下。

  于是,我抱了他一下。

  我感觉,他的身体微微地悸动。多快啊,转眼一年了,去年还是我给他送2B铅笔和风油精!

  我们来到一中的操场,那是我们多么怀念的地方。现在,我也快离开它了。

  坐在足球场上的看台上,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我不敢,我心跳得很快,我甚至忘记了他长什么样,离得太近了,看不清了。真的记不得了,记不得了就可以看啊,可是我不敢抬起头啊。

  我们离得很近,很近,近到能听到风里的呼吸声。

  天黑下来,我们还在发着呆。

  说话呀,他说。

  不知说什么,我小声说。

  傻了?

  傻了。

  傻丫头,他叫我。

  那你说我听,我小声说,你说我听。

  我也不知说什么。

  傻小子。

  是,我是傻小子。

  突然之间,他抓住我的手,我一愣,心里突地一热。他抓了我的手,然后说,打开手。

  我打开手,他轻轻地放进去一粒东西,是一粒水晶心,淡淡的蓝色,好像一滴眼泪一样。这么美的水晶心,薄薄的,脆弱的,那么疼的一颗心。

  给你的,我的心,好好收着。

  是,我握着心,突然抬起头。我发现,我和他都已经满眼的泪。再接着,他掏出一把2B铅笔,我给你削的,在火车上一边削,一边想你。我把这些去年没有用完的2B铅笔全带回来的,这是你给我买的,现在,你继续用,我想它也能带给你好运气。

  我握着那把2B铅笔,手有些颤抖!

  何其细心的男子!

  我等你考完,你一定要好好考,镇定冷静,发挥一般水平就没有问题,我相信你。

  好,我说。

  此时,我发现语言多么苍白!我发现千言万语都哽在心间,我想说,可说不出。我只有安静地望着这个男子,他多么好看啊,硬朗又柔和的线条,黑黑的发,小麦色的皮肤,眼睛好像一湖蓝色的池水,好像要把我淹没。他的声音,带着异常动人的磁性!

  这是我爱的男子,我要他,一定要。

  考好了,我有奖励!

  什么奖励?

  他眨眨眼,到时候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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