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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从秦知扛了裙带关系进公司开始,郎凝从未因为这些事情操过心。她知道秦知有个超脑,他除了分辨不出颜色,其他的,只要他愿意干,愿意研究,没有他干不好的。

  开始她是器重他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看着看着便觉得不顺眼起来。

  他总是很放松地待着,在那里读书、练字、看电脑。他甚至还在办公室放了老式唱片机,每天不是听周旋,就是看黑白美国旧片,一副无所事事的舒适样儿,就像谁的一位二爷一般。

  现在,郎凝遭难了,内部、外部管理一堆事。单拿内部人事管理这件事情来说,秦知身上从不带笔记本,但是,扫地大婶的出生年月他都记得。公司外部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社会关系多得没办法数。就拿计划生育来说,你就得每个月做报表,一个孩子的、两个孩子的,计划内的、计划外的,公司短期合同员工的孩子、正式职工的孩子,户口在哪儿上的,户口在本市、不在本市……

  无论多复杂的东西,秦知都知道。只要你问,他的答案永远在那里。

  许是太轻易了,郎凝就认为那是理所当然谁都能干的事情。

  原本,郎凝想着,他走了,自己也省得见面尴尬,没想到这才一个月不到,上下混乱成一锅粥,有表格档案数据的上手就难,更何况有些东西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秦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大家说的:裙带关系、小白脸、没特色,除了会笑什么都不会,就会花女人钱?

  谣言此刻已经略见分晓,那就是:秦知领了郎氏年薪五十八万。这钱非但应该给,还给得太少了。

  “一会儿他来,你要怎么说?”章正南低声问郎凝。

  “甭管怎么说,秦知要先回来。我爸说了,薪水翻倍,花红翻倍,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郎凝抿了一口百利甜酒说。

  “你大上午的喝什么酒?”章正南心不在焉地抱怨着。过去他怎么看郎凝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秦知那样的小城孩子配不起郎凝。虽然他和秦知是好朋友,但他依旧跟郎凝日久生情了,然后他就撬了他弟兄的女朋友。男未婚,女未嫁,章正南觉着,这没什么,很正常。

  章正南出身良好,风度翩翩,言语幽默,外面传,他工作能力也很强。金晃晃的出身陪衬着看得出来的优点,章正南是众人眼中的完美无缺。

  郎凝的身家几乎跟章正南差不多,能力在某些地方还要强过章正南。为什么会跟秦知在一起,郎凝现在都不清楚。她只记得,第一次见到章正南跟秦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上大学。章郎两家是世交,所以章正南经常约她出去玩。

  那天,天很蓝。公园里,他们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玩了一上午,拍照,打闹。而秦知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花。郎凝把相机递给秦知说:“麻烦了同学,帮我把那丛刚开的红色郁金香照进来。”

  秦知一脸抱歉地微笑着,柔声说:“对不起,我怕是没办法帮这个忙。我看不到颜色。”

  光线卷着七色在这个世界柔和地流动着,微风下,穿着淡蓝色衬衣的秦知,瘦弱且干净。他的微笑平静清淡,声音诚恳低沉,还很好听。

  郎凝也不懂为什么自己就爱上了。那份独特的气质,一直是郎凝所喜欢的,单薄却不脆弱。女人的保护欲就这样被勾起来,但后来郎凝却认为那种特质是最不实用的。

  他们走到了一起,最初也是爱得天崩地裂,爱到疯狂,一天不见都想得肝颤悠。

  然而,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时间磨灭了爱的火热,循序渐进中,个性与个性的磨合、刚烈与温和的对冲、地位与出身的不平等……一切的一切都被郎家认为是那么的不和谐。一个山城穷小子钓到富家女,穷小子走了好运,富家女义无反顾地保护了他许多年。

  当然,这份保护一直是郎凝自己认为的。她觉着自己扛了所有的压力,而秦知永远悠闲地躲在办公室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给予的地位和福利。

  最初的时候郎凝拒绝谈论这个问题。

  可是,一个人说,两个人说,三个人说,四个人说……

  慢慢地,她开始看秦知越来越不顺眼。

  终于,时间撬开了爱的硬壳,种子未能经受住时间的推敲。

  就这样,秦知这个被郎家全家都看不起,甚至仇视的人,终于被赶走了。

  郎凝跟章正南众望所归地走到一起。

  但是,为什么?

  却不对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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