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青春校园 > 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 上页 下页
五〇


  林岚却很上心,真把这当成了一件事情,不惜放弃读书时间,很费心地为陈松清举办了一个欢送会,诗词歌舞全都有,她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全班同学集资为陈松清买了一支昂贵的钢笔、一本精美的日记本,作为送别礼物。

  我当年拒绝了为陈劲捐款送礼物,这一次,却把自己的全部零花钱捐了出去。

  陈松清表面上沉默到近乎木讷,但我想他心里对林岚是有感激的,他的少年时代被迫提前终结,可林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画下了一个虽苍白却美丽的句号。

  我看似漠然地远远观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心内却波涛起伏,并不见得是为了陈松清,也许只是为了生活本身,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残酷和无奈。很多人压根不爱学习,每天抽烟喝酒打架,偷父母的钱打游戏、染头发,以叛逆另类为荣,父母却求着他们读书,而陈松清酷爱读书,认真又用功,次次拿第一,生活却偏偏不让他读书。

  这就是生活,似乎永远都是你要什么,就不给你什么。

  陈松清离开学校的那天,下着小雨。

  自小到大,我就偏爱雨,下雨的时候,我甚至很少打伞,我喜欢被雨滴打在脸上的感觉。

  我坐在学校的石凳上,看着漫天如丝的雨幕发呆,说不上不高兴,也说不上高兴,我的心情常常处于一种空白状态。

  一个人走到我面前,站住。

  我看过去,是陈松清,他背着军绿的帆布书包,打着把已经磨得发白的黑伞,沉默地站着。

  我们俩个都不是爱说话的人,相对沉默了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忽然说:“我明天不来上学了。”

  “我知道。”

  他的脚边,恰好是一个洼地,雨水积成一个小潭,他就一脚一脚地踢着雨水。

  真奇怪!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可一幕幕鲜活得就像昨天,我甚至能分明地看到他那种好似全不在乎的虚伪坚强,他旧球鞋上一块块的污渍,和半松开的鞋带。

  他问:“你功课复习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他一脚一脚地踢着地上的雨水,水滴溅湿了他的裤子,他却全然没在意。

  “我本来想考完期末考试再走的,可我爸不让,他说有这时间,不如多准备一下技校的考试,争取能考进一个好专业,将来进一个好单位,工资能高点。”

  我沉默着,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忽然说:“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没问题。”我问都没问他要拜托我什么事情,就一口答应。

  他笑笑地说:“你可不可以认真复习,全力以赴地考这次期末考试?”

  我不解地看着他,想不通他何来如此奇怪的要求,但是,我已经答应了他,所以我会遵守诺言。

  其实,直到今天,我都没想明白陈松清何来此要求。

  “好的,我会好好复习,认真考试。”

  他笑,仍旧一脚一脚地踢着雨水,我沉默地看着他踢起的水珠。

  他的鞋子已经全部湿透,他站了很久后,说:“我走了,再见!”

  我坐在石凳上,没有动,“再见!”

  他背着书包,转身离去,又瘦又高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迷蒙细雨中。

  我一个人又坐了很久,坐得整个屁股都冰凉,浑身湿透后,也背起书包回家。

  那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陈松清,从此,我再没有见过他,甚至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他有没有考上技校,考到哪个专业,我一概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他会知道我的期末考试成绩,所以,我遵守约定,认真复习,认真考试,两个多星期,我什么都没干,只是看书,从早上一起床一直看到晚上睡觉。他说让我全力以赴,其实,我不太清楚怎么才叫全力以赴,但是我把地理、历史、政治的课本搞了个倒背如流,连最讨厌的英语都强迫着自己囫囵吞枣地乱背了一堆东西。

  期末考试成绩排名下来,我成为一班的第一名。除了英语成绩不好以外,代数、物理、几何近乎满分,其它的课如地理这些完全靠死记硬背的也几乎都是全班第一,因为我拿了几个全班第一,所以连说我作弊都变得不可能,大家只能用惊讶面对这个意外。

  爸爸和妈妈激动地不知所措,开家长会的时候,差点要对聚宝盆磕头谢恩,聚宝盆很淡然,平静地说:“我教的英语,她考得最差,她的进步和我没什么关系。”

  即将要分离,我和聚宝盆反倒相处融洽,虽然我和他曾斗得不可开交,虽然他的确偏爱成绩好、性格活泼的学生,可平心而论,他和赵老师截然不同,他对林岚不露痕迹的关怀,他努力试图留住陈松清,他全力以赴的教书,所有我眼睛看到的东西,让我已经原谅了他曾带给我的痛苦。

  其实,聚宝盆作为刚毕业的大专生,比我们才大了九级,他自己也是一个未完全成熟的人。我相信,我们作为他教师生涯中的第一届学生,肯定永远不会被他遗忘,就如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是我们的班主任。因为,他在我们逐渐成长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我们也在他逐渐成熟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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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盘的第二个颤抖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去看晓菲,她妈妈遵守承诺,让我见到了她。

  我看到晓菲时,她正躺在床上看书,原来的齐肩长发被剪得很短,如同一个男孩。

  她看到我,放下书本,对我笑。

  我的感觉很奇怪,我说不清楚,她哪里不一样了,可她的确不一样了,她的眉眼依旧漂亮,可眉眼中的飞扬热烈却都没有了,只有淡淡地视线,淡淡地微笑,她的人生就好似……就好似……突然之间从仲春进入了秋末。

  我看到她在看的书是英文课本,放下心来,坐到她身边,“你病好了吗?”

  她点点头,“好了,你期末考得如何?”

  “班级第一,年级还不知道,估计要下个学期分班后,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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