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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他是如此隐忍而又沉着,他可以望穿她但是他不放纵她,他似乎是隔岸观火地看着她的崩溃,他将她设置成为情感中的假想敌。他一定是在端望着,唯恐自己跟着她的情绪下沉,他自以为太明白她这类女人要的是什么。他一定是要将他们的关系悬挂在空中,才会使自己不至于盲目前行。许明媚觉得自己有无限的悲哀,其实她不过就是一个心智脆弱的孩子,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将她悬挂在高处,然后使出全身的防备去面对她。她一直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简单又单纯的拥抱。

  可是,这些在外人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于她来说,是那样的艰难。幸福,在别人那里都是唾手可得的简单,而在她,却是上青天般的艰难。她努力找寻着,攀援着,它始终就是在空中悠闲地看着她,她挣扎,用岁月作为祭祀,荒废了一年又一年,它始终是那样的遥远。即使只是一个手指的距离,也依然无法达到。

  面对这个令自己心动的男人,产生了罕见的感触的男人,许明媚再一次失去了主张,任由着自己沉溺、悲伤、不知所措。

  来了一辆出租车,周木伸手拦住了,许明媚上了车,倚着车窗看外面流逝的景物。周木坐在她的前面,她看着他的头发就这样随意地覆盖着他年轻的头,他与她的想象实在相差太远。她曾经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个做派随意的男人,她接触的男人实在很少,而且都好像或多或少有一些病态的,她鲜少接触周木这种阳光的健康的男人。而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点太奇怪,有一种女人,生活和小说无法分开,梦境与现实交错,活得昏昏沉沉。她需要拯救,可是她又习惯把自己深深隐藏,他无法把握住她的脉搏。

  一路上无语,到了地点,周木的几个同学跑出来迎接他,他们看到许明媚的时候,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周木笑笑没有多作介绍,只是礼貌性地说:这是许

  明媚。

  许明媚看了周木一眼,有点尴尬地对视。

  热闹,喧闹,聒噪。几个人在玩牌,几个人在唱歌,还有几个人在喝酒。周木被拉到喝酒的人群中,许明媚被隔坐在几个陌生的唱歌的人群中,中间隔着几个人在玩牌,又喊又吵。许明媚有点低落,她的目光一直在寻找周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很快适应陌生的人,这样的环境令她胸口发闷,这时候电话及时响了起来。竟然是失踪几日的于索然,许明媚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用手捂住耳朵,一边接电话一边走了出去。

  明媚,明媚,是我。

  传过来于索然的哭泣。声音很低,却绝对神伤。

  许明媚说,索然,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于索然说,明媚,我真想大哭一场。

  许明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哪里?小雷呢?

  于索然说,你知道吗?上天总是做着鬼脸赠送我天大的闹剧。

  许明媚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几日没有看到于索然,她都已经认定她在甜蜜恋爱中,可是,这样的时刻,她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哭泣如此,真令她意外。她耐心地说,索然,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于索然说,好,我在什刹海。我一直想跳下去,但是一直没有勇气。我等你。

  电话挂断,许明媚一转身想去跟周木告别,却看到周木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口袋里,似乎已经站了良久。许明媚有点尴尬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要去看望一下她……

  周木神情奇怪地看着许明媚。她马上意识到,他或者会以为这是她为了离席而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实话,这确实是为她自己的撤离找了一个天赐的借口,她很想赶快逃开,尽管她对他有一种暗暗滋生的流连,但是他确实令她感觉到了窘迫,那种无以言说的窘迫。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摆在哪里,她不希望他看出来自己的狼狈,却又无法做到轻松从容,她总是那么沮丧,沮丧到将自己瑟缩为一只幼小的影,然后缓慢地收拢回去,消逝不见。

  周木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许明媚连忙摇头说,不,你离开不太好,你去陪朋友吧,我一个人可以的……明天我打电话给你。

  周木说,我送你。

  许明媚拼命摇头,她再也无法面对周木那针锋一样锐利的眼神。恰好这时候来了一辆空车,她迅速地钻了进去,然后逃一样地开走了。周木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许明媚终于在放松下来的懈怠里掉下眼泪来。

  她拿起手机,拨到了周木的号码,呆呆地对着这十一个数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好像有一点点怨恨他。可是他应该怎么做,才会令她满心欢喜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束手束脚,不得章法,困顿不堪,无以面对。她开始想到唐东扬,至少在他的面前,她还尚可保持从容不迫,可是一旦她在男人面前先行沦陷,她总是这样一副鬼样子,难怪当年那个男生会坚持远离。她这样糟糕的女人,她无法带给他快乐,他又怎么可能会尝试读懂她真情降临时的恐惧,而去宽容地对着她笑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许明媚的哭泣,小心地问,小姐,咱们去哪儿?

  许明媚忍住哽咽,说,什刹海。于索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这时已经凌晨,吧里吧外的人开始慢慢增

  多,许明媚还是一眼看到了枯坐失神的于索然。那样一只沮丧的猫。她不比于索然强多少,她只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使自己看上去好似永远

  平静。

  她总是戴着面具的,于索然在她的面前可以不戴面具,可是她能够在谁的面前轻松卸甲?她在扮演着太多的角色,在她的读者那里,她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畅销小说家,生活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丰富;在她圈子里的人们看来,她是一个薄情寡欲、淡泊是非的怪女人;而在那些与她交锋错爱的男人那里,她又是一个坚强又隐忍的对手……哪个她是真正的她,不敷任何底色?她说不清楚,她只是忧伤着,忧伤成疾,自己也忘记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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