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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俱乐部面积不算太大。门头是用一根根圆木拼起来的,刷了透明的漆,保留着木料原有的纹路,看上去更贴近自然。大门也是木制的,上面涂鸦着风景画,憨厚笨拙的样子很可爱。门口还放着两个仿制的树桩。这样特别的设计风格显得它特别醒目。

  我站在门外,把眼睛贴着门缝往里瞧。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哗啦--"门突然开了。

  我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跳,再抬头就望见了穆雷。

  他还是留着长发,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破旧的牛仔裤和脏得看不出款式的登山鞋,手腕上挂着粗重的银饰。这个俊俏的大男孩,成天就是这样一副颓废的打扮。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把右手手肘抵在门框上,左手摸了摸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撇撇嘴,"真不好意思,你来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收拾。"

  "没关系,是我不好,有事才想起来你。"

  "里面说吧。"他让开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迈进去的时候,他顺手把灯打开。

  大厅里的布置很简单,单色的布艺沙发,玻璃茶几,墙角放着几张折叠椅。旁边用挡板隔开的小房间是他的私人办公室,里面除了老板桌和椅子,还有一张小铁床。

  "咖啡?茶?"他走向里面的小厨房。

  "咖啡。"

  他简单地煮了咖啡,又搬了张椅子,坐在房间中央。

  "好了,开始吧。"他将椅子反过来,整个身体趴在椅背上。

  剩余的时间都给了我。他不催,也不插话。直到我考虑周详,把整件事情按照自己的方式讲给他听。所有的事情我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我想,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帮我。

  我与张辰丹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七个月,但我却讲了很久很久。快乐、悲伤、痛苦、死亡,脑海中浮现出的影像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我反复地提起张辰丹的名字,好像重复得越多,就越不会忘记。

  穆雷听得很认真,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故事结束后,他问:"小米,我能为她做点什么?"

  顷刻,我泪水滂沱。

  他没有问"我能帮你什么",而是说"我能为她做点什么"。他想要为张辰丹做点什么,多好的男孩啊!

  我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他立刻就答应了。

  谢谢你,穆雷。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

  七日后。

  我没有去参加张辰丹的葬礼。

  与一群人在一起哭哭啼啼的告别方式不适合我。而且,我也不想亲眼看到她被推进焚化炉,那太残忍。

  但那天,我还是翘了课,一个人走遍了所有我们曾经共同去过的地方,咖啡厅、KTV、步行街、小面馆……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才挤上一辆公共汽车。

  我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找了个角落站稳。周围人声嘈杂,我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观察着每一个人。那些被生活的忙碌掏空的人,戴着各自虚伪的面具,每个面具下面都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半个小时后,我跳下车,还在为自己刚才的想象心有余悸。

  沿着马路对面的山坡走上去,有一小片墓地,门口的石碑上写着"福宁园",很安详的名字。

  张辰丹的墓碑并不难找。小小的底座上立着普通的石碑,正面篆刻着她的名字,背面是光滑的,什么也没有。她的墓碑远不及大多数墓碑那样华丽,但是这样很好,我们都是喜欢简单的人。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分。他们应该快要到了。我转过身,在墓碑旁坐下,静静地等待。

  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停在山坡下,车上下来三个人。左边的那个,我一眼就认出是穆雷;右边的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是他的朋友或兄弟;中间被夹着的,是乔轩。乔轩走得很不情愿,左歪右晃,弄得旁边的两个人手忙脚乱。

  我坐在那里,盘着腿,左肩靠在石碑上,看着他们慢慢走近,直到我跟前。三个男孩站成一横排,仿佛三座大山。我仰起脸,望着乔轩。他气呼呼地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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