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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就像是在线条凌乱的街巷中穿行,眼前的路变得越来越艰难,可还是去强迫自己相信接下来的那个拐弯后,一定就是出口。却丝毫没有想过,或许正式因为这个维持在心里的最后的一直,才让自己可能在最后走近以前锁不曾料想过的绝望境地。

  暮色四合,两人的自行车在人流中不断分开,合并。宁遥的视界里出现沿路的商店,和王子杨不是的身影。

  有时是背面,有时是侧面,有时是她迎着自己动了动眼睛,应该是在微笑吧。

  宁遥不知道自己动过嘴角的神经,是不是也带来一个赖斯的笑容。

  到现在还在尽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或许就是因为女生之间的关系实在无法用简单的工具予以裁切。

  可悲哀的湖水已经缓慢而不可阻挡的悄然覆盖过了警戒线,并且以继续之势,混沌的吞没了各种微小生物的逃亡轨迹。

  再也找不出比互相算计更悲哀的事了。

  好朋友。

  也许那时的宁遥完全没有想到将来她会遇见更多带上利益筹码的友情,那在成人的世界中已经成为普遍,可那时浑然的沉浸在校园时间中的她,只是一次次的想要从胸口酸涩的情绪里找到一些可以用来呼吸的正常空气。眼圈毫不费力的洪了。

  王子杨把这些看在眼里。

  一路的沉默,到最后两人分开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说“明天早上见”。那么不自然。自然而然的不自然。甚至在晚上吃饭后,宁遥还接到王子杨的电话,提醒她说明天学校有集体观摩活动,记得带防晒霜。宁遥握着听筒,毫不费力的答了声“没问题”。

  妈妈在一边听见了,就直夸王子杨心细,“你这鬼样子也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哦。”

  宁遥站在电话机旁看着妈妈,没说什么就回了房间。

  我这鬼样子确实不需要交这样的朋友。

  其实宁遥心里很清楚,有什么已经不见了踪影。好似列车开过后,铁轨腐朽,枕木风化,中间的沙石被野草吞没,最后整个路程都消失在了绿色的原野中。再没有回去的途径。

  第二天全校都在操场上看不知哪来的文工团演出一些极具名族特色的节目,如果不是有校长亲自坐镇监督的话,也许学生已经逃跑了一半,但眼下他们不得不强打精神享受这以文化表演。各班按次序占据了草坪,宁遥锁在的班级被分到了看台上,她跟着王子杨身后走到第二级台阶,等坐下时,才发现高出自己一层,又正好在自己身后的男生,眼里复杂而歉意的目光。

  宁遥朝萧逸祺谈谈的看了一眼,挨着王子杨坐了下来。

  演出开始,学生们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困倦情绪中。宁遥看着不远处跳民族舞的人还在努力扭动腰肢,觉得她们其实也很型库,当她终于忍受不住,也低头打起瞌睡时,发现了自己手上黑色的小块影子。

  阳光太清晰,每根头发都看的那么清楚,有风的时候,它们就摇乱了,在手掌上不见了踪影。更多的,是以半静止的状态,在宁遥手上透露着男生的动作。转头或回身,偶尔笑起来,颤巍巍的。

  自己坐在他的影子里。

  深灰色的,清晰的影子。

  皮肤上的这一块,温度骤然凉下去

  演出进行到下半场的时候,王子杨又习惯性的向宁遥拷过来,手指交叉扣住宁遥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宁遥起先没有在意,也不吱声,任凭王子杨动作,等到王子杨又和宁遥咬起耳朵,才一点点回答她:

  “我们后面坐的是萧逸祺吧……”

  “嗯……”

  “你不跟他说话吗?”

  “……恩……”

  “吵架了?”

  宁遥冷冷的看出一眼,手心也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量。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王子杨没有快速抽手后喊着“哦哟,你干嘛啦”,恰恰相反,自己的力气像是被有锁预备的接应了,随后很快的,宁遥感觉到王子杨同样在手指间增加的气力。而她的视线,仿佛对此迥然无知似的,平静的落在远方的舞台上。

  几近震撼的错愕后,宁遥缓缓的目光放远。

  唱歌的歌手。没有听见过的流行歌曲。歌词含糊不清。

  贪享安逸式的气愤挤不进紧扣在一起的手掌。

  谁也看不见的。坐在宁遥和王子杨前后左右的人都看不见。在他们眼里只是对舞台上的节目报以忍耐式的困倦,依靠在一起的两个女生。

  可事实上,手指间的力量,已经让两人的关节一起泛红。血液充沛的地方渗出明亮的红字。血液阻隔的地方就是苍白。宁遥感觉到王子杨清晰的关节怎样铬住自己的皮肤和骨肉,几乎发出明显的磨砺声。钝涨的痛楚感虽不会尖锐,却因为持久,更让人难以忍受。

  舞台上的歌声,变得刺耳而神经质。

  从宁遥身上流露出来的静默的锋芒在两个人身上膨胀。

  余光里掠进的,是王子杨始终平静如一的侧面,也许离得再近些,就可以看见她下颚部分的线条因为紧张而绷直了,但这些都是容易被忽略的小事。

  指间的痛感让额头的热度忽升忽降,还得维持毫无波动的脸。王子杨甚至回头和她右边的女生说了两句话,却丝毫没有改变手上发狠似的握力。

  手指痛的发麻。

  听到身体里咯吱咯吱的响动。

  歌曲结束后的几分钟空白间,更为明显。

  宁遥觉得神经已经从手心上消失了。成了只是为了简单的目的而简单的行为着。到后来,两人已经没有颁发再加重一点点力,只能尽量维持着眼下,像两个愚蠢的忘了生活规则的盲目小人。

  正是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临着自己的影子突然扩大了面积,好像要整个吞没般,圈走了原本阳光的领域,深灰色的蔓延。

  宁遥一惊一吓的回头去看,就这么简单的忽略了受伤还持续着的较量。

  抽挥了手。

  萧逸祺半弓着身,好不容易的等到班主任离开的机会,正想溜,冷不防前排的女生回过头来看住自己,眼神里是没来得及掩饰的过于强烈的关注。男生的动作被这个回头卡断了。等一秒后,只能又尴尬坐回原位去。正在由于着是不是应该抓住机会为上次的事情道歉,看宁遥更换了脸色,似乎是阴沉的,就不再出声。

  因为血液回流,而一下子变通红的的手掌。骨节处的疼痛犹存,每个突出在外的地方全都记录着方才的不堪记忆。

  宁遥把手缓慢的张开,以一个满停顿的节奏将它翻转。落在自己手心里的影子,男生的头发部分的影子,就在整个血液奔流的掌面上,寂寂的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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