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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裴蕾驱车前往的那家商场是D市有名的烧钱窟——百年城商厦。

  这商厦最大的特点是,幽静,凉爽,究之根源——人少,再究根源——太贵。平时大家逛商场时总是爱踌躇满志地一跺脚,血拼了!而这里绝对是那种任凭我把脚丫子跺麻了也不敢踏入的地儿——“血拼”总得找个“宰人见血”的地方再去拼吧?

  反观裴蕾,从迈入商厦的一刻起,眉宇间不动声色地染上一层生动感,步伐,表情,举止和周围的一切完美融合。间或微微甩头,手指抚过肩头的发梢,无需修饰的风情万种。我突然想起一个搞怪的问题——女人是怎样炼成的?身旁这位美女姐姐让我心头生出一种笃定。我觉得她生来便是与这些昂贵的东西在一起,只有这金钱堆砌出来的东西才能显出她的贵气和高傲。

  鉴定完毕,黯然神伤。

  裴蕾逛街是快刀斩乱麻型的,眼光又准又狠,手到擒来。目光从未在哪个专柜上停留超过两分钟,二指前戳,目不斜视:“小姐,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东西多得逐渐拿不下,我的双手理所当然全都占上了。这姐姐还不时拿我打趣:“哎,苏醒,你说方才那个奶白色和这个瓜瓤色的手袋哪个更适合我呢?用你潮流的眼光,分析一下吧。”

  我犹豫不决的工夫,这姐姐把俩手袋都买了。

  挥金似土地烧钱直让人心惊肉跳,后来我明白了,敢情她还在对我席前的那番话耿耿于怀。我完全被她谈笑间人民币灰飞烟灭的劲头给震慑住了,这会儿我收敛了趾高气扬,双手夹在身侧,规规矩矩,像个痛经的小姑娘。

  钢琴版的世界名曲响彻商场的每个角落,也为这场毫无征兆的约会赋予更多浪漫色调。这仅仅是会面的第四个小时,我和裴蕾便颇有默契地穿梭于各大名品店。我们手提大小的奢侈品礼盒接受着来往男女的注目,这样的场景留给我的固然是无措,然而更多的,还是无措过后的欣喜感。

  我喜欢她穿着高跟鞋,膝盖微弯,脚步细碎而翻涌的姿态。这是美女的专利,没有最高雅,只有更高雅。

  离开之前,裴蕾用一件礼物结束了今天的陪逛,在香水专柜前,她甚至煞有兴致地花费了很长时间。

  我不禁问她:“对男士香水也在行吗?”

  她莞尔:“倒是有些了解,只是从未买过。”

  她将中意的几款男士香水喷洒在试纸上,逐一问了我的意见,最后,在我看好的两款中选了一只。她告诉我:“这是裴姐送你的,算是雇你陪逛的酬劳。”

  那是一只50ML的Bvlgari男士海洋能量,她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喜欢不?”她问。

  “我更喜欢你喷的那一款,”我说,“什么牌子的?”

  裴蕾笑:“这么油嘴滑舌?那个牌子没有男士款的,别琢磨了。”

  她终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得尴尬地接过她送的Bvlgari,说了句顺梯子的话。我说:“裴姐,这算不算你贿赂我啊?”

  尽管这一段我掐了没播,可是老翟仍然像老猫一样嗅到了暧昧的味道。他说没道理啊,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了?

  “苏醒,这小娘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说真的,这个问题我想过。从那一天的偶遇,搭了顺风车,到今天的陪逛,我并非没有感觉。我可以有一万种理由替她解释今天发生的故事——可以归结为她的处世之道,她的善良,母性,她的百无聊赖。但是,我情愿这万分之一的原因是老翟想的那样。

  我这样美美想着她的时候,自己正坐在酒店的镜子旁,端详。

  我发现自己竟然会脸红。

  脸红有时并不代表羞赧,而是一个人迫切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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