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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当然,这句话是一个信号,我已经领略了这信号所具有的威慑力,在我16岁的时候,叔叔依靠警察找到了我,所以我厌恶警察就跟厌恶飞来飞去的苍蝇一样。

  我想高斌也明白了母亲话中的含义,他递给了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他的眼神让我突然感觉很悲痛,我扑进高斌的怀里,痛哭失声,不停地发出艰难的呜咽声。

  我的痛哭成了问题的终结。痛哭过后我随着他们回了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了16岁时我经常唱的歌,那天我本来还想唱一遍那首歌,可是在我的喉咙发出声音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是在唱,而是在喃喃低语:

  你说你是美娇娘。

  不。

  你只是一只大灰狼。

  你说她是你的美娇娘。

  不。

  她是破烂的花衣裳。4

  我的所有东西已经从那所小房子中搬了出来,一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鉴于这件事情,一个月以后我问我母亲再要小房子钥匙的时候,母亲断然拒绝了。为了去掉后顾之忧,后来母亲把房子贱价卖给了在那儿租住的外地人。

  在我随母亲回到家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叔叔一直跟着我。他接送我上学,他总是跟在我身后,距离我大概有100米,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黏在我身后。我不止一次回过头来对他喊叫,我让他离开,离我远远的。在我喊叫的时候叔叔的表情是痛苦的,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从不说话。

  他是一个沉默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除了对他喊叫,我从来没有和他平心静气说过一句话,他却从来没有发怒过,反而显得很高兴。母亲也是,在我回家之后,她开始有了笑容,脸颊也丰润起来。

  我知道她高兴的原因,我和叔叔的冷战是她最大的乐趣,因为那样她就不必再担心我和叔叔之间会发生什么,而且也不必再为赶走女儿而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如此看来,我的那次出走,母亲是最大的收获者。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不再讨厌叔叔跟在我身后,不再回过头来冲他大喊大叫,我视他如无物,或者是我根本上已经接受了被人监控的生活,所以已经视那种监控为生活的正常内容罢了,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继续和叔叔冷战下去。我开始跟他说话。

  有一天我等着叔叔走到我身边,起初他依然跟在距离我有100米的身后,后来他看我一直在等他,就走过来。

  我说叔叔那个男人叫做高斌,你知道吗?在父亲死之前的一年中,他每个月都会和父亲见面,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也看着母亲。

  “不要瞎说,月儿,你父亲已经死了。”

  “是,可是高斌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

  叔叔把我抱在怀里,他说月儿,不要再去寻找,你什么都找不到,父亲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有死亡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他死亡的真相。

  叔叔的说法那么熟悉,高斌也不止一次说过,什么都不要去寻找,因为什么都找不到。

  他们好像什么都明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因为我是一个幼小的——疯子。

  街边的木桩上拴了一只灰色猫咪,它围着树桩转来转去。主人在它的旁边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可是那主人却是瞎子,他只是在晒太阳,书是他晒太阳的道具。5

  叔叔要我什么都不要寻找,我可以不寻找任何事情的真相,可是我不可以不寻找高斌。一个月之后我请求叔叔不要跟着我,我说我想去看一下那个可怜的男人。

  “你总该给我一个探望友人的机会。”我说。

  叔叔和母亲商量过后同意了。

  叔叔终于不再跟随我,我一个人,去了高斌工作的、那所城堡一般的医院。我去了高斌的办公室,我敲门,咚咚咚,声音很轻。

  一个秃顶男人走出来,我说我找高斌,他不是在这里吗?

  “不在这里了。”那男人说。

  “去了哪里?”

  “鬼才知道。”

  我不相信秃顶男人的话,我跑到城堡的后院,那里停满了白色的车,我以为我可以看到黑色的2519,它会像以前一样,卓尔不群,立在那一片白色中,可是它没有,它消失了。

  高斌一定是生病了,他就在家里待着呢。我想。我又直接去了高斌家里,我急切敲门,过了一会儿,一个妖艳的女人露了出来。

  “我找爸爸。”我说。

  “谁是你爸爸?”

  “高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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