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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一个月杨晨都没有上课,像小说中的武林高手,踪迹飘忽不定。

  小孩子嘛,三分钟热度。学习必竟是苦差事,如果中国人都那么有觉悟,中国早就不是第三世界了。

  所以,我对他,打个比方,就像诸葛亮对阿斗,早该死心了。

  一天傍晚,手机叮铃铃响起来,不,应该说是小灵通响起来。我是个穷且吝啬的人,手机的双向收费很容易逼得我六亲不认。如果对方也是手机,更恨不能把要说的话浓缩成一个字。打电话讲古文该是最实惠的;小灵通(本市无线电话)就廉价多了,至少在与朋友通话时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因为并没害朋友破费,只是占用一点时间“不做无益之事何以遣此有涯之生”?所以在大部份人眼里占用他时间比花他钱要舒服多了。

  接通电话,屏幕上显示的竟是“02168583467”这是长途,“021”,啊,是中国龙头上海嘛。那么阔气的城市怎么能与我有瓜葛呢?

  “请问您找谁?”我甜腻腻地问。可见人骨子里都趋炎附势。

  “芳老师,是你么?我是杨晨。”

  “啊!”我惊得好似夜半遇鬼,“你怎么跑到上海去啦!”心里却噼呖叭啦算个不停:莫不是畏罪潜逃至上海?他这样与我联系,我岂非他的同谋?

  “老师,你一定认为我是个坏学生吧,言而无信。”

  有点。不过口中却道:“你为什么不上学?你从不想你的未来么?”

  “老师,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好不好?”

  “老师会帮助你的。”我为之动容,第一次有人这么需要我,古道侠肠顿生,不让两肋插刀的好汉。

  “你慢慢讲,为什么跑到上海去?”

  “这个我回去再告诉你,请替我保密。我到上海的事连父母都不知道。”

  啊!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老师和学生自古不是冤家么?

  杨晨古怪精灵,把我潜意识的话也一一猜到,“老师,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吧。”

  我无语。杨晨也停下来。我猜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答案的危险性。

  沉默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杨晨的声音传过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老师,请你告诉我。”

  好厉害的学生!这么轻松地就把难题抛给了我。既然他“避重就轻”,我只好“举重若轻”。

  为什么呢?

  因为人在脆弱的时候会寻求依靠,依靠的对象要么在年龄要么在认知上高于自己。我长你七岁,又走过你想走还没有走过的大学历程,而且做老师又不够彻底,没有吓得你心生畏惧。所以———

  电话那头模糊地笑着,“也许吧。不过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要做一番大事业。”

  我禁不住叫好,“那你就快回来吧,老师在学校等着你。”这句话转得恰到好处,预示着我教师思维的开始。我出师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晨的空座位对我来说不再毫无意义,因为我知道它的主人正雄心勃勃地赶回来,从此奋发图强。

  十二

  我是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十点之后的我一定倒在床上。我之所以不讲在睡梦中是因为躺在床上并不意味着睡得着。从初中二年起我就开始失眠,听人说只有动物和白痴才不会失眠,所以很高兴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高级属性。不过要是有机会重新选择的话,我宁愿变成动物或是白痴。

  惟一令我安慰的是许多文人也失眠。林黛玉就是最典型的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能睡得完整的总共十几夜,整天瞪着两只黑眼圈包裹着的泪眼,难怪贾宝玉会移情于白白胖胖的薛宝钗。

  而且睡眠不足会导致精神失常。世上像勃莉吉特那么好命的人必竟不多,失常后有个模范弟弟兰姆守护身旁,以至为其终身不娶。我是独子,如果真疯掉多半会被送进疯人院。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一睹兰姆的风姿———一个外表猥琐的矮个子男人,我开始怀疑他的终身未娶不仅仅因为他的疯姐姐。

  所以我的原则是晚十点之后谢绝一切应酬,除非联合国要开晚宴邀我当特级嘉宾;谢绝接听电话,哪怕第四次世界大战爆发呢也请天明再通知我。

  所以当尤忌迟迟不打电话的时候我不禁这样想:莫非他同我一样?

  一天早上六点,我正处在睡与醒的临界状态,电话铃突地响起来。按照西方人的惯例,这时候的电话不是报丧就是报喜。我狐疑地接通电话。

  “芳老师,是我。”啊,是杨晨,这是喜电。

  “你现在在哪?”

  “我昨天半夜回来的。老师,你现在可不可以出来一下,我请你吃早餐。”杨晨一口气说下去,声音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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