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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米粒儿想起小渔儿临走之前钟小池对她说的:米粒儿,我们别无选择!

  N大校园里广播声此起彼伏,依然放的是《十九岁的最后一天》,伊能静小猫叫一般的歌声隐约传来:“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阳光,阳光,阳光似乎也被带走。”

  米粒儿被一阵突然而来的冷风吹得浑身有些发抖,这是分手的季节,空气里到处都是离别的味道。米粒儿心中软软的触角不知不觉地伸出,分明想抓住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一切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上去清晰可见,却又恍惚如在梦中,不能碰,一碰就碎了。

  林童把米粒儿送到家门口,递给她一个字条儿,这是我在广州的地址,如果杜兜儿有什么事请写信给我。米粒儿什么都没说,她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感觉就像是捏着杜兜儿的命,她飞身上楼,头也不回。

  但是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冲动,她又一阵狂奔跑下楼去,楼下路灯还亮着,照着楼与楼之间的那条狭窄的石子儿小路,自行车棚里七零八落着几个快要散架的二八大车,有两个小孩儿在那儿窃窃私语,路灯底下只有米粒儿孤零零的影子。

  林童走了,明天他就要坐上南下的火车,驶往陌生的嘈杂的潮湿闷热的城市。那是京广线吧,米粒儿想,他们地理课上学过的。老师说那是全国最长的一条铁路线,是全国交通运输的大动脉。米粒儿的脑子里乱乱的,她跑下来不是为了和他说再见的,这些天她说的再见已经够多了。她跑下来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她很想对他说,也许当年袁丁应该让他背上那个处分。

  她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她记得妈妈说过做事必须要负责任。她觉得袁丁应该让林童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她甚至觉得,如果林童当时背上了那个处分,也许他现在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重新上楼,米粒儿疲惫不堪,一步一抬脚,五层楼的家变得遥不可及。

  楼道里,四楼许阿姨家的小男孩儿多多正放齐秦的磁带,虚掩的门里滑出一段纷乱的思绪:

  “让我再一次握你的手,让我再一次亲吻你的脸/顺着我脸庞滑落的是我的泪/在我的胸中跳动的是我的心/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已破碎了就再难以愈合/就像那支摔破的吉他,再也听不到那原来的音色。”

  杜兜儿的心是玻璃做的,米粒儿最清楚,她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在大草坪听林童弹琴唱歌时杜兜儿的如花般灿烂的笑靥。

  明天,该怎么去面对杜兜儿?

  明天?米粒儿把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真想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不再醒来,不再去面对那些让人心烦意乱,永远也理不出个头绪,却总是层出不穷的问题。   校园里的丁香花全都开了,香气四溢。但是高三的学生和老师却享受不着,他们的教室在顶层,热得像蒸笼。从他们的窗户向外望,只看得见绿得单调的杨树叶子,在刺眼的阳光底下,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风,空气似乎是凝固了的,教室里的气氛更是让人感到压抑,甚至还能闻见火药味,好像只要一点点火星,整个教室就会燃烧起来。

  一模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燃烧了。

  真正的高三,在一模之后进入所谓的白热化。

  除了上操,米粒儿很少看到吴非,理科班功课本来压力就大,吴非又那么好强,还非报医学院,竞争更激烈。

  报志愿的时候米粒儿跟她爸发生了冲突。第一志愿自然是N大,这是毫无疑问的;问题是米粒儿的成绩忽上忽下,很不稳定,尤其是历史和地理,成绩时好时坏,保底的学校就变得很关键了。米粒儿想报外地的那些传说中有美丽校园的大学,像浙大,厦大,武大,西南师大,不是环湖就是依山,要不就是临海,想想就诗意盎然。可是她爸非让她报T大。

  米粒儿听见T大头皮直发麻,她周围没一个同学打算考T大,那是专门培养师范生的学校,没什么名气,毕业了出来还必须当中学老师。开什么玩笑,当中学老师?米粒儿想都没想过。虽然她喜欢教她的每个老师。

  可是她爸非说T大中文系的师资很强,校风又严谨。还列举了几个响当当的教授的名字。米粒儿一听,都是那七老八十的人,教不教本科生还是回事儿呢,坚决不同意。万一毕了业真让我当中学老师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就别工作考研。或者,当两年老师也无所谓。”

  想都别想,绝对不当中学老师。想想袁丁,常君她们,有多辛苦啊!

  就在米粒儿瞪圆了眼睛,打算跟爸爸最后摊牌的时候,一向脾气温和的米教授似乎也失去了继续争论的耐心,他的嗓音开始变得高了起来,而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生硬和严厉。于是原本心平气和的争论演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战争,双方势不两立,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最后一声巨响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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