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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我对自己的血有种狂热而变态的迷恋,隐藏在身体内部的东西,血最能表达自恋。看见血,我就浑身发抖,狂乱不安。我会想起那个夜晚,在某辆疾速行驶的列车上,在列车上某间杂乱的小房间里,那芜乱的床单上的血迹。想起洗澡水中起浮的肢体上,冒出一丝丝温柔的血丝。我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场景和其中的人物,试图感觉那种麻木与疼痛,那种想撕烂自己的欲望。那滩淡淡的血迹让疯狂在体内拼命呐喊,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可我的头脑却仿佛要爆炸似的开始放大,绷紧,试图突破。这种矛盾让我加剧颤抖,我感觉不到理智的存在,除了疯狂的奔跑和叫喊欲望。我想逃离这种回忆,但这种逃离的愿望反而使我更加频繁地光顾,在回忆中深陷而沉沦。

  我不知道往哪儿逃才好,我找不到方向,我没有方向感。往哪里奔跑才是尽头?

  我告诉罗罗我对血的迷恋时,他很认真严肃地盯着我看,半天都没有说话。然后,他转身走开,走进厨房,半天才出来,他的手臂血淋淋地伸到我面前,冷着脸逼到我面前,你看着舒服吗?

  我连人带椅子翻倒,我倒在地上盯着他手臂上的血,血缓缓地往下流,蔓延开来,像花朵在宁静的背景中绽放,最终蔓延成表情狰狞而愤怒的花。

  这朵花在现实中如此膨胀让我恐惧而慌张,我突然崩溃,我哭着站起身来拼命地打他,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打他的脑袋,打他的身体,我用脚踢,用牙咬,就像即将被他抛弃。罗罗抱着脑袋,一声不吭。

  肖泱:如果我真的爱过你,我就不会忘记(13)

  你在想什么?肖泱突然把脑袋凑到我面前,仔细地看着我,你眼神不太对。你在想什么?我突然被他从漫想中拎出来,顿时张口结舌,下意识地反问,你问我在想什么?

  是啊。你的眼神很怪哦。他笑笑,转移了话题,知道我们学校附近哪家饭店最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吃起来一个味道。我随口回答,笑了笑,用力拉了拉衣服,想让自己显得振奋点。我抬起头看肖泱,肖泱的脸白晰得几乎透明,在暮色中,我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绒毛,他抬起眼睛看我,眼神敏感而好奇。

  他是如此天真的孩子。我不能害他。我冲他笑笑,捏着自己的双手,低下头跟在他身旁,假装心里一片平静。

  进了饭店,他坐下来时,点菜时,等上菜时,他的眼神都有些闪烁不安,笑容很紧张。我无聊地用手撕扯桌子上的一次性台布,撕开,系上,我面前的台布被扎成了一个个白色的结。

  你几年级了?我抬起头问。

  他扬扬眉毛,二年级。

  哦。Sophomore。我歪歪脑袋,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

  是啊。Sophomore的意思是有经验的人。我知道。他一点笑容也没有,盯着我说,是不是我叫你阿姨你就高兴了?

  那当然。我回答说,同样盯着他看,笑嘻嘻的。

  他哼了一声,算了吧你,大妈。他的表情很平淡,我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他的脸真白嫩,摸上去手感一定不错。我笑了起来,他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满足了?很高兴吧?

  为什么不呢?我用茶水把杯子烫了烫,跷起二郎腿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腿,神经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飞快地移开腿,想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但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半杯水都洒在手上。

  刚才还想要挽住人家的胳膊,现在只是鞋子碰到他的裤子,竟然浑身就开始不自在。我真想把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去,砸它个落花流水,支离破碎,砸得所有人目瞪口呆,我就会快活多了。

  你干嘛皱着眉头?这样不好看。肖泱突然说。我又愣住了。他真是个天才,一天之中让我惊讶得无言以对两次。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擦被我泼湿的桌子,继续说,没人告诉过你吗?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年放假前,班上有个男生问我要电话号码,我突然就暴跳如雷,烦躁不安,我粗暴地回答说不给,我可不想等电话等得心烦。那个男生立刻愣住,我则拔腿就奔。

  刚到学校时,我给汪海打电话。经常打。有两个月左右,他真的陪我聊天,很耐心,呵呵地笑,他甚至说我们在恋爱,他让我放心,他是真的喜欢我。但他从来不给我打电话。是我依赖他。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痛恨。厌恶。依赖。迷信。我分不清楚。我只是愿意把未来抵押给他。或许我们能够成就一个未来。

  后来,他就不耐烦了,开始语气粗暴,他说,不就是玩玩嘛,你干嘛那么当真。他还说,你以为自己那点东西很值钱啊,当个宝似的。他说完就挂电话。无论我再打过去多少次,都没有找到他。有几次,我甚至清楚地听见他在旁边说,告诉她我不在。我用力挂上电话,痛哭流涕。终于,在忍耐了一个星期后,我旷课坐长途车去找他。一路上我是如此害怕,我用力掐自己的胳膊,提醒自己千万要清醒。

  可是我不知道,清醒的人就应该勇敢地断绝过去,割裂一切可能的联系,甚至,如果可以,把记忆也除去。我的头痛,痛得要开裂。我想起戴厚英写的《脑裂》,我不知道戴前辈有没有尝试过这种滋味,感觉脑袋突然开裂,爆炸,伸手触摸时却依然完整,神智和现实分裂成两处场景,没办法沟通。

  那天等了他八个小时,在他家门口。终究没有等到。开始打电话,他爸爸说他立刻就出来。再等,没有人。再打电话,就变成了他姐姐,说他经常晚上不回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的最后一线希望就这么破裂了。深夜在街道上走,很冷清,很凉爽。或许我的知觉能力是滞后的,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对我有什么伤害。等到天明,我买了张票直接回学位。

  坐在车上没一会儿就困了,渐渐地睡着。在梦里,我拼命地哭,拼命地哭,我哭得像个孩。醒来时,我看见旁边的人都在看我,伸手抹抹脸颊,冰冷,但是没有泪水。我想,或许我说梦话了。

  你在想什么?脸色阴晴不定,心事重重。肖泱的眼睛很亮,认真地盯着我。他的眼神很干净,接近孩子的眼睛,没有被污染过的眼睛。

  有一次和孙杰去吃饭,孙杰盯着饭店门口的一个小孩子看,说,你看,孩子的眼睛多干净,一点点也没被污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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