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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那之后,大家都说我疯了。因为我又重新拿出了小提琴,整晚整晚地练习《流浪者之歌》。

  莫离说:“来夏,这曲子对你来说太难了,你不要急于求成,你看你的手指全是血泡,这样会弄伤自己的。”

  周月也说:“来夏,你的想法太单纯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地心灵相通。你确定你能够用琴声唤醒骆风吗?”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劝阻,都无法打消我的念头。

  《流浪者之歌》曾经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即使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也不会忘记他最爱的旋律。我一定要把它学好,然后耐心地守侯,等待骆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一个月后。

  我像往常一样,背着小提琴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明媚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照射在窗台上,那几盆月季已经绽放出了红色的花骨朵,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骆风,今天的天气很好哦,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呢。”

  我将窗台上的几盆花搬到了阳台上,让它们多多沐浴这样温暖的阳光。

  “骆风,你看,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呢,你要不要也来晒晒太阳?恩,你现在还不能走路,那就等你可以下床的时候再出来晒太阳吧。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哦,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呢。所以,你要赶快醒过来哦。”

  骆风在病床上睡得很恬静。我已经习惯了对着这样安静的骆风自言自语。

  我做了个深呼吸,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说:“骆风,我又来拉曲子给你听了哦,前几次你听了之后都不发表评论,这样可不好呢。你不发表评论,我就不能进步啊。所以这一次,你一定要发表一下看法哦。如果有哪里走音了,你也要指出来哦。”

  于是我在他的窗边坐下,开始拉琴。

  突然,骆风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然后是两根,三根,它们伴着我的旋律微微打着节拍。

  我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和激动,握住他的手道:“骆风,你听到了对不对,你听见我在拉琴给你听了对不对?你看,你的节拍打得很准哦,你既然听得到,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过了半晌,骆风微微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我的脸上。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小……来夏……”

  我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呼吸。

  “小来夏……我回来了……”他说着,微微笑了。

  尾声

  刺耳的闹钟声在耳边响起,我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想要按掉。但是我的手却扑了个空。

  只觉得那吵人的噪音从我的左耳边晃到了右耳边,又从右耳边晃到左耳边。我伸出去的手屡次扑空。我气得想骂娘,难道这闹钟还会飞不成?

  当我睁开眼睛时,却见到一张大号特写的脸蛋凑到我面前,我下意识地就拿枕头去摔他。

  “哇哦,小来夏,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暴力的啊?”

  “拜托,人家刚睡醒,不要这样刺激我的心脏好不好?”我抚着自己的胸口喘息不定。

  “我哪有吓你啊?我只是很好心地叫你起床而已啊。你看,若不是我捣鼓你的闹钟,你肯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把闹钟按灭了然后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我盯了他半晌,呐呐道:“那个……鬼适。”

  “恩?”

  “你爬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诶?”他审视了一下自己趴在我床上的姿势,讪讪笑道:“刚……刚才没注意……”

  “滚下去啊!!”我扯开嗓门大叫,“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你还爬到我床上,被别人看到还真以为我们两个那什么什么了。”

  他颇为委屈:“小来夏,你真是越来越小气了,以前我不是都跟你一起睡的吗?我每天早上都等你醒来的呢,你忘记啦?”

  “拜托,以前你是住在我身体里面没有办法而已,现在你是活生生一个人哎,大家都看得见你……”

  “既然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我可不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不要……再叫我鬼适了,叫我本名吧。”

  “……那你也不要再叫我小来夏,我不小了。”我气鼓鼓地回敬。

  “不行!这是我的专利。”

  “那鬼适这个名字也是我的专利啊。”我笑眯眯地回答。

  他怔了一下,又妥协,“那这样吧,两个人的时候你可以叫你的专利,但是在人前,你可不可以改下称呼,比如……阿适,小适,适儿……”

  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喂我还没说完,你上哪去?”

  “我想吐……”

  我一边刷着牙,一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现在的我的这张脸,是笑着的吧,是幸福的吧。

  鬼适已经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然而我会时常想起那个曾经失忆的鬼适,他们两个完全是不同的性格,失忆的鬼适更多地带有骆风的影子,所以那个时候的他那么地单薄那么地忧郁。但是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便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活泼的鬼适,他拥有了骆风的躯体,变得更加有朝气和生命力。

  只是偶尔会看见鬼适兀自发呆,我知道他的身体里还留存着骆风的影子,当他抹去了骆风的性格,以陈适的思想活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辜负了安源,所以,那个影子一般的骆风,还在因为亏欠着安源而自责吧。

  但是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就像我要慢慢学会放下对失忆时的骆风的感情一样,鬼适也需要慢慢解脱作为骆风时候的一切束缚。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的不是忘记,而是珍藏。

  “砰砰砰!”鬼适这家伙又很煞风景地在我独自感慨的时候在盥洗室外敲门了:“小来夏,动作快点啦,你别忘了,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今天带我去吃牛排的。”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我带?”

  “哎呀,习惯了啦,反正一想到吃牛排就想拉你一起去。”

  “好啦好啦,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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