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49)_樊朔

四十九

　　我欲流出的泪都凝结在了眼眶周围，身子因为惊恐而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想叫，可是喉咙因为哭地太久而发痒疼痛，想叫出来的却是嘶哑的声音，再说四周都没什么人，叫了也是白叫。

　　我想闭上眼睛，不要去想任何事情，可是那种闭眼感觉更让我觉得可怕，而且越是不想要想的想的越清楚。

　　我缩了缩身子，用双手抱住双脚，开始拼命祷告。

　　我祈祷着，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在心中默默地大声说着。

　　希拉拉，我怕，我好怕。这里好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希拉拉，你听地到么。这里好冷，好黑，我好怕。

　　希拉拉，你救救我。希拉拉，我求求你，救救我。

　　妈妈，救救我。

　　"妈妈，我怕--妈妈--"我倒在自己的臂弯里，开始无助地哭泣。没有眼泪，眼眶干涸地已经流不了眼泪了，只是抽噎，一下接着一下，用我沙哑的声音哽咽地喊着妈妈。

　　妈妈，我熟悉地喊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自我懂事起，便从来都没有喊过这两个字。

　　他们说，希西，你的妈妈可勇敢了。她在死神面前，毅然地把你压在了下面。而她自己，被挖出来时已经血肉模糊，却仍死死地抱着你。是的，是的，我知道，那年大地震，庄城出差在外，家里只有我和希拉拉。地震来得那一刻，希拉拉本来可以逃走的，可是她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就算砖头瓦片全都铺天盖地地砸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有一点松懈，牢牢地把我抱在怀里。

　　希西，你的妈妈，真的很爱你。

　　希西，你知不知道。你的妈妈救了你两次命。她身子弱，而且有过一次流产的经验，根本就不适合生孩子。可是她就是要你，固执地一定要你，甚至不管周围亲人朋友的劝阻。生你的时候，你是难产，连医生都说大人孩子不能一起留。你的爸爸毫不犹豫地说留大人，可是她坚定地要留下你，一定要留下你。

　　希西，你的妈妈在用她的生命爱你。

　　可这些全部都是他们说。

　　妈妈，对我来说，那么陌生。

　　妈妈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角色。

　　无论，她在别人的眼里多么伟大，多么光辉，多么英勇。可是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都没有在我的身边。

　　"庄希西羞羞，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庄希西是小坏蛋，所以你的妈妈不要你了。"

　　儿时调皮的玩伴总会用这个来嘲笑我，他们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不屑地看着我。

　　他们都有妈妈。

　　不管漂亮与否，不管伟大与否，不管好坏与否。

　　他们都有一个妈妈。

　　一个会温柔地对着他们笑，一个会奖赏他们，一个会辱骂他们，一个有的时候甚至会打他们的妈妈。

　　而我，只能从你留下的录像带里，从你的日记本里，从身旁人的话里。

　　去感受，那个冰冷的你。

　　希拉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希拉拉，给我力量。

　　妈妈，给我力量。

　　我浑身上下发着烫，脸掉落的泪水都是滚烫的滚烫的。

　　终于，看不见黑暗。

　　我眼一闭，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06

　　当我十六岁的时候。

　　我会做很多很奇怪很奇怪的梦。

　　有时候，我会梦到迷宫，很长很长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有时候，我会梦到悬崖，而我站在悬崖的边缘，好像要跳下去了却总是怎么都跳不下去。

　　还有时候，我会梦到自己在一根桥上走着，我已经忘记周围有没有其它人因为我根本没有看旁边。我走地很小心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可是最终都还是从独木桥上摔了下去。

　　可是自从遇到了她，我再也没有做过那样奇怪的梦。

　　因为她晚上总会做噩梦。

　　那些连绵不绝的噩梦，像是在她的脑蛋里生了根。一到深夜，就不断地折磨着她。

　　而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抓住她的手，把她叫醒。

　　醒醒，颜色，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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