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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又有个代表院方的小官说话了:"同学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内心忐忑,你说怎么能不忐忑?别人四年的学费被你们当作一年来缴,还有剩,能不忐忑吗?啊?还有别人可以享受国家公费的一系列待遇,你们就不能,换句话说你们的大学生涯不是国家资助的,这点你们要明确,你们进来以后我们不会给你们办医保,不会给你们发放政府性质的奖学金,你们毕业的时候我们也不会给你们提供选调生资格,其实也不是我们不给,是你们没这个权利。可以这么说,我们能够给你们的,就是你们能够给我们的,就算读到大三,大四没钱付学费一样退学,政府不会救济你们。作为一个负责的院方领导,我必须丑话说在前头。但你们不能放弃自己,自己把自己放弃了,就一切真的那个那个完了。"估计此人的"那个那个"是想骂脏话,比如"他妈妈的""他奶奶的""你爷爷的""你爸爸的"之类的"四字经"。我们听后也想破口大骂四字经。

  一个小时的"迎"新会,如同过眼云烟。我们听到的东西,让我们直捣虚无。 假如给我一颗炸弹,立刻就能引爆。注意:不是我去引爆,而是这颗炸弹会被在场的大几千学生抢去引爆。

  我们大感学习无趣,人生低廉。这个世界真他妈不公平。来到大学,最大的感慨应该就是不公平,带着愤怒去体会不公平,带着不公平感去愤怒。但是我们别无选择,我们是祖国的大学生,也是一进大学即刻明白我们已被抛弃了的大学生,是我们自己费尽心机花钱出力(外加没有恩惠到多少高考分数)而走进大学门槛的大学生。没错,我们就是这样的本科生,比专科生好点,比公立大学的本科生又差点,可是我们依然是受着公立大学教育的本科生。

  "我要疯了!"三精说了一句大实话。在场的人都要疯了。开这样的迎新会,不疯的根本就已是个疯子!

  "同学们!"校长大人千呼万唤"死"出来,他要开口说话代表大会已经进入尾声,于是我们重整旗鼓再次洗耳恭听。校长估计是个教授吧,说话起来比较有文化,说话之前还叹了一下,这叫"千年一叹",叹出了求学道路的崎岖,叹出了我们上学的不易,也叹出了教学体制的不平等和我们"这样的学生"必须承受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校长打了一个生动的比方:"你们学院的学生们呀,其实只是从不同他人的方位出发,然后选择不同的路径登山而已,只要能够到达山顶,就能取得最漂亮的学士学位证书!至于学历证书上加盖的公章差异,比如你们盖福建大学花儿学院,他们盖福建大学,这,除了只是在说明登山者出发方位和登山路径存在某种差异外,还能说明什么呢?!你们自己说,还能说明什么呢!"

  校长让我们自己说,也就是说他不想再说了,所以我们就散会了。

  走出逸夫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感叹:"里外两重天啊,我们又掉进锅炉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把一个下午的大会精华在大脑中提炼了一下,这是林导布置的作业,要我们每个人都写份大会心得。但我除了校长最后的讲话还能勉强记住外,其他的一概想不起来。我发现自高考之后我的脑容量就大面积萎缩了,估计是大脑以为高考是人生最大的难关,只要度过这道难关大脑就没有用处了,所以它进行自动萎缩。

  我们校长说,为学更重为人。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好比我们以前年级有个尖子,老师都看好他,认定北大非他上不可,结果在高考前三天因为强奸了一个小学女生被抓了起来,不知枪毙了没有,就算没有,出来以后他的一生也毁了。这就好像有的人是有命赚钱没命花一样。

  于是我立了大学里的第一个誓言,我说,大学四年我一定要好好为人,先把人为好,再把书念好,为不好人誓不念书,念不好书也要为人,我要像花儿一样在一片不毛之地茁壮成长,然后长成大树(虽然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花是不可能变成树的)。

  晚上我们都在写心得,大学宿舍的桌子第一次正式被使用,不时还能闻到一股甲醛的芬芳,刺激得我们精神大振,毫无睡意。但渐渐写着写着就觉得呼吸道异常难受,眼球刺痛,导致我们无法继续书写,扔了笔大喊甲醛中毒啦。

  "小酷,你是怎么考进来的?"杀菌皂问我。

  我想了想,说:"自己选的。你呢?"

  杀菌皂说:"我也是自己选的,我把我们学院放在最后一个志愿,没想到今年诸事不顺,前面几个志愿都没戏,就沦落到这里来了。"

  "你超过本二分数线多少分?"

  "五十多分吧。"

  我一听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人家超过五十多分都不说话,我才超过七分有什么好说的。当初我还为自己喊了一阵冤,以为凭我的分数考到这所破学院算是屈才了,现在杀菌皂这个天才就摆在我眼前,我心理平衡了。

  "不会吧!这么强!你当初报什么学校啊!"太高问。

  "华南理工。花儿是因为我特别喜欢北京的'花儿乐队'才填报来玩的,没想到天意弄人,偏偏让我进了花儿。"杀菌皂自嘲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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