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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她怔了怔,再扭头去看那张贺卡。那是一张很漂亮很精致的贺卡,立体图案,音乐悠扬,香气袭人,赠送者那一栏,落款是林森的名字。

  这是林森以前送给她的贺卡,她想起来那张纸条也是他写的。她高三时不小心烫伤脚,请假在家休息。他不放心,偷偷跑到她窗外。她发觉后写了一张纸条让他离开,以免被人误当成贼,他就回了这张纸条给她。她是几时把纸条夹在贺卡里的?自己都不记得了。

  从衣柜里,秦昭昭还翻出了当年林森送给她的那只小狗背包,虽然很久以前她就不再背它了,但一直洗的干干净净收在衣柜里。拉开拉链,他送她的那台步步高复读机也还静静地躺在里面。这台复读机在她大三那年不慎摔坏后,再也修不好了。放假时她千里迢迢把它带回家,和这只小狗背包收藏在一起。

  还有一件与乔穆有关的东西。当年他转学去上海后,她曾偷偷收藏起了一支他遗忘在课桌肚里的圆珠笔芯,这支笔芯如今已经干涸,再也写不出字了。

  都是些已经无用的旧东西,但就是舍不得啊舍不得扔!岁月越远,怀念越深,这些看似毫无价值的旧物,因为蕴含着旧时光阴和旧时情感,从而一再被秦昭昭爱惜的保留和珍藏。

  老房子拆除的头一晚,秦昭昭还住在里面。那晚,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住在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百感交集在心头。

  半夜时分,她干脆爬起来打开台灯坐着。台灯还是当年那盏台灯,它也老了,原本可以调节灯光强弱的按钮已经失效了,原来用来开灯的按钮也已经没用了,现在要开灯关灯,只有直接插插头或拔插头。唯有台灯的光芒还一如当年,一片橘黄光芒暖暖地笼在她身上。

  怔怔地坐了片刻,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的客厅,倚在窗户往外望。夜色深浓中,依稀可见不远处的“中南海”,那里是乔穆曾经的家。少女时代,她曾多少次在窗边朝那端张望?又曾多少次倚窗聆听那端传来的悠扬琴声?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在客厅的窗边伫立良久,回到自己的卧室,她的视线又落在书桌前的那扇窗上。午夜未央,万籁俱静,窗外偶尔响起风摇树叶时的簌簌声。一些往事也随风潜入心房,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十指轮流在小窗的玻璃上轻扣,指尖下流出一连串如马蹄哒哒般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寂静的深夜。

  咸涩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淌满秦昭昭一脸。

  假期还剩两天时,察昭昭特意抽空去了一趟实验中学。高中毕业后,她鲜少回母校。这一次因为老房子要拆,整理东西时看到很多学生时代的旧物,她突然间很想回去看一看,看一看她曾经度过少年时光的校园。

  实验中学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多了几栋新的教学楼,其他的都还是老样子。故地重游,风景依稀似旧年。阳光,云朵,扶疏的花木,绿荫下的小道,静静掩映着斑驳树影里的幢幢教学楼,都一如往昔。然而,往昔与今朝之间,却已经隔着近十年光阴。校园依旧是当年的校园,而当年那批在校园里求学的学生们早已各奔东西。今昔对比,物是人非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

  当年高一(2)班的教室在校园东面那幢教学楼。她熟门熟路地找去了,可惜教室上了锁进不去,只能隔窗张望。一排排整齐的课桌静静地陈列,哪一套课桌是自己当年曾经坐过的?

  进不了教室,她在走廊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那时候她偷偷地喜欢乔穆,经常假装站在阳台上看风景,其实是在教学楼前的马路上搜索他的身影。每次看到他出现,那一刻的心情总是分外雀跃欢喜。而今重新站在这里,看着楼下寂静无人的马路,心情是难以形容的惆然。

  离开教学楼后,她信步来到操场。高中三年,除去雨天,每天上午学生们都要在这里做课间操。一想到课间操,她就想起曾经老是趁着课间操偷菜吃的林森。他偷吃她好多个煎鸡蛋,那时她气得要命,可现在回想起来,唇角却微微噙着笑意。

  走在操场上,她还想起当年那个星月朦胧高的夜晚。那晚林森把她叫到操场,说有话跟她说。他说了什么?秦昭昭闭上眼睛,那句话依然轻轻地响在耳畔,仿佛荡破时空而来,“秦昭昭——其实我也喜欢你。”

  当时懵懂不觉,直至今时今日,在越来越懂得真情可贵后,她才知道,当年那个十七岁男生面带赧然的表白,或许就是她这一生能拥有的最初亦是最后的纯爱。

  这天秦昭昭独自在校园里徘徊又徘徊。暑假期间的实验中学很安静,正好供她追忆往昔。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朵花,一扇窗,一条小路,都曾是她青涩年华的背景。她握着怀念而来,熟悉的景物在她的心中纺起一缕缕绵长的思忆,良久良久,都舍不得离开。

  在校园一角的教职工宿舍前那条林荫路上,迎面而来的人中,秦昭昭看见一张有几分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面孔,四目相视,双方都有几分怔忪。很快她认出了那是曾经欣赏过她的班主任老师,多年未见,她胖了很多,眼角的皱纹也添了很多。

  班主任也认出了她:“秦昭昭,是你呀!你好像都没怎么变呢,还是当年学生时的模样,不过更漂亮了。”

  她们交谈了大概一刻钟。班主任如今还在带班,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她自己的女儿明年也要大学毕业了,下半年准备去深圳一家公司实习。秦昭昭一听,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老师:“我就在深圳工作,如果她过来深圳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联系我,只要能帮得上我一定帮。”

  班主任当然很高兴:“秦昭昭,那我先谢谢你了。”

  11

  假期结束,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火车站前,犹豫再三,秦昭昭终是又回了老房子那边一趟。

  原本她是不想亲眼去目睹老房子被拆的场面,但心里却有一丝细而长的牵挂,牵扯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还是去了。

  拆除工程进展得非常快,不过两天工夫,她曾经住了几十年的那排平房已经被拆掉大半了。青瓦覆盖的屋顶最先不存在,红砖垒就的墙壁已经变成高高低低的断壁残垣。一扇扇门窗被卸下后胡乱地扔在一旁,有居民就近拾了去,砍成劈柴,冬日里可以用来熏腊肉。

  瓦顶拆了,砖墙拆了,门窗拆了,一排排被拆得乱七八糟的老式平房像一条条被开膛剖腹了的鱼,一派荒凉又凄凉的景象。她不忍再看下去,噙着泪珠低头离开。头低得不能再低,因为不想被人看见她红红的眼圈。

  秦昭昭离开家乡返回深圳的次日,长机地区正在拆除的老式平房现场,出现了一位年轻英武的军人。他在几排平房的断壁残恒上来回走了几趟,脸上的表情异样复杂。几分迷茫,几分惆怅,几分感慨,几分怀念,几分忧伤……交织交错。

  从家乡返回深圳不久,九月份秦昭昭再次请假,准备去上海参加乔穆和方清颖的婚礼。上司起初不同意她又请假,她态度坚决:“最少要批我两天假,如果您不同意,那我就辞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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