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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对存在主义,我知道得不多,这本《存在与虚无》,假期能不能借我看看?”

  “可以。这是萨特的代表作。马克思认为存在与本质是不能分割的,有了存在,也就有了本质。萨特却认为存在先于本质。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萨特却说人不外是由他自己造成的某种东西。虽然他的这些观点与马克思的相对立,但我觉得这并不妨碍我们去了解他,认识他。正确的东西和错误的东西总是相比较而存在的嘛!”

  “看来你对哲学很感兴趣,想当个哲学家?”

  “哲学家?”胡杨冷笑了一下。

  鹰云注视着胡杨因黧黑而显得颇有几分沧桑感的脸庞,琢磨着他说的话,觉得他们这些下过乡、插过队的人就是和自己这一代青年不一样。

  “小老乡,以后我们多联系,多交往,校团委和学生会正筹备创办一个文、史、哲、经济、政治等多学科的综合性学生刊物,刊名为《这一代》。我虽然没当选为学生会主席,却被任命为刊物的主编,欢迎你给刊物写稿。”

  “好的,以后写了文章,就去找你——胡杨兄,有幸认识你,我感到很高兴。”

  “我也一样。”胡杨笑道。

  落日的余晖慢慢消失了,黑暗像一块硕大无朋的海绵,吮吸着黄昏里残留的余光。夜,随着车轮的滚动,愈来愈深……

  第二天早上,胡杨在长沙站下了车。鹰云一直将他送到了站台上。胡杨把宿舍的地址告诉了他,要他回校后去玩。鹰云愉快地答应了。

  列车离开长沙,又行驶了几个小时,就到了鹰云的故乡——一个山清水秀、历史悠久的小县城。鹰云提着旅行袋从车上下来,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环视着四周的景物。车站仍像过去一样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样的房屋,那样的站台,那样的铁轨。去年,他就是从这里起程的。那是九月,天气不像现在这么炎热炙人,那天早上,太阳高挂在东山顶上,湘江从不远处传来阵阵涛声,那熟悉的涛声曾使他心头涌起了对故乡、对亲人的强烈依恋。月台上站了许多人——父母,哥哥,姐姐,老师,同学。他们都是来为他送行的。母亲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妈妈,我是去北京上大学,你应该高兴啊!”鹰云当时这样对母亲说。父亲站在母亲身旁,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他,那庄严的面孔和深邃的目光流露出对他的殷切期望。鹰云当时想对父亲说点什么,可列车来了,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被众人推上了列车。他挥手向送行的人群告别,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亲人们的面孔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了,他望着车窗外的青山绿水,心里默默地说道:“再见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再见了,教我育我的老师;再见了,故乡……”

  现在,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打我又回来了,不仅没有带回荣誉,成功,没有带回任何值得骄傲的东西,反而带回了处分,不及格和失恋的辛酸。我该怎么向父母,向老师汇报这一切呢?我怎么对得起养育自己的这片土地呢?鹰云这样想着,极想放声痛哭一场。

  二

  鹰云这次回家,心情异常沉重,许多疑问像毒蛇似的在他的头脑里乱窜——对自身的疑问,对世界的疑问,对真理、对道德的疑问,对传统、对信仰的疑问,搅得他心烦意乱。可他决定暂时不让父亲和家里人知道这些。他们已经无法理解我了,也不可能为我分忧解愁,何必给他们增加痛苦与不安呢?鹰云边朝家里走边想,我要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用欢快的面具把自己伪装起来。当然,对父亲,我还是要和他好好谈谈,尽可能地让他理解我,放弃他心中对我的厚望。对父亲,鹰云仍然像过去那样爱戴和敬重,他理解父亲。但父亲作为偶像已经在他心中坍塌。他在精神上已经偏离父亲指引的轨道。他认为父亲已不能理解和接受他正在形成的思想体系和价值观念。他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与我已有相当的距离,可我怎么向他谈起这一切妮?鹰云心里感到一片茫然。

  鹰云踏入家门的时候,父亲、母亲和姐姐正围着桌子吃中饭。虽然鹰云一直认为父亲比母亲更看重他,疼爱他,喜欢他,可不知怎么的,一开口,最先喊出的却是“妈妈”这个词。鹰云的回来使全家人都感到非常欢喜。妈妈和姐姐急忙放下碗筷起身迎接他。姐姐两只手搭在鹰云的肩上,笑道:“鹰云长高了,变英俊了!”忽然,姐姐在鹰云的脸上指了两下,说道:“妈,弟弟脸上长了几颗青春美丽痘,你替他开点药吧!”

  “这个不用吃药,过一段自己就会掉的。”妈妈拿来毛巾替鹰云擦汗,说道,“你好像瘦了,在北方生活不习惯吧?”

  “习惯。可能是坐车坐瘦了。”鹰云笑道。

  “孩子他妈,你别唠叨了,快去炒几个菜来,儿子刚下车,肯定没吃饭!”父亲开口了。

  “儿呀,你想吃什么菜?我马上给你去做。”母亲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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