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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不过,闲言闲语说来说去,当事人一直不回应,好像大家就说得不起劲了。要是当事人有个回应或者反击声明什么的,大家就反而越说越离谱,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只有我和郑瞬言见过苏萧的这个中年男朋友。但是我们两个人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我们两个人之间也从来不提这件事情。

  苏萧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平息下去了。

  开始我还担心有人去告她,说她搬到外面同居去了。按照我们学校的“家规”同居是要被开除的。但是,大家似乎也就过过嘴瘾,说说就算了,也没谁跑到学校去告状。想来,现在的学生也都学聪明了。告别人自己又捞不到什么好处,还平白无故多竖了个敌,毁了人家一生不如捞点实惠强,大家又不是真的残忍的人,把别人搞开除了自己总会有点不安的。所以校园里同居事情很少有暴光到学校的,我想大概是这个原因。

  我不知道苏萧是真的爱他还只是与他做了一场交易,其实,爱又如何。爱上一个人,从来不会有自始至终的幸福,爱上一个人就是幸福和痛苦的不等价交换。若痛苦多于幸福便是不幸的爱情,若幸福多于痛苦,大家就说这是幸福的一对,当事人也配合的做出甜甜蜜蜜的样子。其实,爱过的人都知道,爱了总会有某一刻让你痛了。

  生活平静进行。各人幸福自己的幸福,痛苦着自己的痛苦。直到,刘莎莎跳楼自杀。

  §50.自杀

  那个春天的早上,每个人都像往常一样奔到各栋教学楼各个教室去上课。从物理学院楼经过时,看到那里围了很多人,还拉了一条红色的警戒线。我一向不喜欢看热闹,只还以为是出现路障之类的,头也不回的继续往教室冲。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来到教室,教室已经乱成一团。我们班的刘莎莎自杀,跳楼自杀了!她从物理学院19楼的楼顶跳下来了!!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晃动,每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

  信的表情,我不断的听到有人说,“刘莎莎跳楼?是她!怎么可能啊!”仿佛世界全部乱了套,仿佛下一秒这个世界就会爆炸般,每一张脸都布满了惊恐,每一双眼都在疑惑,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大脑,身边的一切。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梦。大脑里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无力去思索,恍惚了好久,直到听见有同学哭了出来,直到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和刘莎莎不是很熟。她个子比较高,长得也还算漂亮,就是皮肤很黑,平时很少说话。听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还有点钱,外地人。这都是听说,我和她的交情仅限于见面时点头打个招呼。我觉得她有点清高和孤僻的样子,但是对她没有恶感。

  太突然了。昨天中午我还看见她打开水,一个人提着两个开水瓶慢慢的上楼梯,我还帮她提了一瓶上来。她这一生对我说的最后两个字就是谢谢。

  然而,今天,有人告诉我,她死了。她自杀了。她从19层高的楼跳了下来。她像一片花瓣在昨夜从高空慢慢的凋零,落下,从生到死只是十几秒的时间。

  他们说她落地的时候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口,没有一滴血,侧躺在楼前的花坛下,一条腿高高地搭在了花坛的边缘。

  他们说她死的那晚曾给寝室打过电话,说她有事,晚上不回来睡觉了,有人打电话找她就让人打她手机。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精神郁闷,有抑郁症;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被男朋友甩了;他们说她自杀是因为长得太黑自卑……好多女同学听到她死的消息时,都哭了,伤心不已。哭过之后,大家又都拼命揣测她自杀的原因,兴奋不已。然后纷纷在背地里谴责刘莎莎的室友为什么平时不对她好点,多点关心,为什么她那天晚上打电话说她不回来时没有人劝她回来。等等。

  那几天,公寓楼乱了套,不停的听到这样那样的传闻,揣测,谴责,惋惜,唏嘘。到处都是惊魂未定的面庞,到处都是关于刘莎莎的传言和议论。仿佛大家都很关心这事,又仿佛在谈论一件己无关的事情。

  我很害怕,那几天每次她们说到“刘莎莎”三个字,我都觉得害怕。即使很多人在一起,即使寝室人声鼎沸,可我觉得刘莎莎还在我们身边,她在听着,她只是没有说话。刺眼的白炽日光灯使整个寝室弥漫着白色的光,墙壁,她们的面孔,地板,都被涂上了一层惨淡的白。那是刘莎莎的眼神。我无法摆脱这个想法,我觉得那是刘莎莎的眼神。冷漠的,惨淡的,无处不在的白色。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直到刘莎莎的父母来到我们隔壁寝室清理她的遗物时,才让我们又震惊了一次。

  §51.她的父母

  这是我第二次目睹死亡。生命在结束时,才如烟花开的那一瞬间,再怎么卑微的生命也会有人伫足看它的消逝,然后天空黑黑的,烟花不见了,大家继续自己的事。

  高中时,有一个女同学头一天还在课间操时趴在桌上睡觉,就在我侧前方。我问她怎么也没去做操,她说她头昏。我说我也头昏。我们俩趴在桌子上,相距不过一米。窗外是上千学生在整齐划一的伸手抬脚,生命欣欣向荣的样子。下午她请假没来,第二天早上我进教室

  的时候看见有几个女同学在哭,她死了。得的是急性脑膜炎。好多同学进教室时都哭了,哭了后每个人都马上急着去打疫苗,连年级里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女同学的人都参与了集体打疫苗的活动。据说脑膜炎属于传染病。虽然都知道在17岁的时候还得急性脑膜炎是很不正常的。哭完了,打完针了,接着上课。教室一如既往的安静,每个一张课桌依旧是一块小小的田地,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在辛勤地耕耘,把青春和未来都默默的埋在里面,耕种未来。

  那一年我17岁,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我明白了《说文解字》对死的解释,死,人所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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