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尤的复仇(38)

三十八

　　梅淼失望极了，刚还飞扬的眉目耷拉了，连一向圆鼓的双腮都塌下去，尤尤站起身，临走前对她说："不过还是谢谢你，真的。"

　　考试次序由抽签决定，尤尤最后，梅淼第二，男生最先，他进去得最久，出来时自信满溢，对门外等待的两个女孩做出不屑理睬的神情，蹦跳地走了；梅淼进去时间很短，出来时笑着对尤尤眨眨眼；尤尤进去时竟然紧张了：第一次与阮碧独处，彼此会是何种景况呢？

　　"好啦。都到这儿了，说吧，你有什么好说的？"她把后颈舒服地枕着椅背，一双手长长地伸到桌面来。尤尤竟错觉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意图，刹那间有些错愕。阮碧等了会儿，诧异地问："不会？这题目难道还难吗？"

　　尤尤一个激灵回过神，很有些为自己的虚弱懊恼。她把手背到身后，下颏儿和颈子仰成直角，从从容容地说："这世上有一对儿天使。

　　"这世上有一对儿天使。他们不会飞，他们的翅膀下是小房子，是爱，也是眼泪。他们日夜守护着孩子，直到孩子总算长大，有一天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对天使们说：'你们别跟来，很讨人嫌的。'

　　"天使们努力爬到高一点的地方去看孩子，孩子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变成个小黑点看不见了。天使才慢慢回家去，关上门熄了灯，在黑暗中静静地流下泪来。

　　"那个孩子呢，她偶尔会想念天使--但只是想念有翅膀的好处，在刮风下雨的时候。

　　"不过，后来也会真想天使的。当孩子知道，她永远回不去了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会日日夜夜想念着老天使们了。"

　　尤尤看着那双眼睛，咬着字说下去："我妈妈很喜欢三毛这篇《守护天使》。她第一次念给我时，我不懂，觉得无聊。后来自己读这篇文章，泪流了一脸。人往往长大了，才能感受曾经受到的关爱和呵护，才能懂得理解、珍惜和回报。但这时，由于时空阻隔，许多心意已经难以传递了（尤尤在此处的意思是双关）。我为自己悲哀，同时却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继续对那份爱懵然不觉甚至心生嫌恶，庆幸自己得到了妈妈教给我最重要的事。"

　　说完她没有等阮碧的反应，浅浅点个头就离开了。

　　他们再次被叫进办公室听最终结果时，尤尤看出阮碧脸上按捺不住的兴奋，那是把别人命运操控于股掌的优越感--"这个女变态！"她心里骂。

　　"决定了，结果就摆在这里。"阮总敲敲桌子，手边是一式两份的聘书合同，已写好了名字，尤尤听到身旁男生兴奋得在咽口水。

　　"公布最后结果之前，我要先通报一个情况。复赛阶段，就是卖柠檬汽水那次，有一组作了弊，从对手那剽窃了创意。"她瞪着他们，举起手指对住梅淼和男生狠狠一点，"你们组。"

　　男生几乎在同时就疾呼冤枉，委屈得屁滚尿流；梅淼却平静得出乎意料，尤尤盯着她，她依然冲尤尤眨眨眼睛。

　　"梅淼利用对手组里一个苦恋她的男生，偷到了原本属于齐格格的策划，然后骗本组说是自己的idea，她--""阮总您看您知道，我们组都不知道梅淼的主意是偷来的，这事儿跟我毫无关系啊阮总！"男生又迫不及待辩白，被"他的"阮总硬邦邦回了："我说话什么时候别人可以随便插嘴了！"他蔫蔫退去角落，她慢条斯理继续说，"就在刚才，她自己向我坦承了这一点，并声明要退出比赛。我不知道你，梅淼，最后一刻出这么一招是什么意思，鱼死网破，还是破釜沉舟？"她拉开抽屉，掏出什么扔在桌上，示意他们拿去看。

　　是复赛前一天发给他们的胸牌，尤尤拿在手里端详，听到阮碧说："可以打开，别针旁边有机关。"她把指尖伸到后面一捏，果然咔嗒开了，露出个夹层，包着导线和小小器械--他们都吓坏了地看着阮碧。

　　阮总扶扶发型："没错，公司是暂时监听过你们。这不违法，如果参赛前认真读过合同，就会看到这样一条：比赛期间包括策划讨论阶段，你们的隐私属于公司。人在没有第三方（评判者）在场时往往最能表现本来面目，这也是很多公司在面试者候考区装探头的原因。至于这些监听器，很多电子元件厂都有生产，一些学生大考时也会用，你们应该不陌生吧。"

　　"这么说你在我坦白前就知道了一切，那为什么……"梅淼失神的问话被阮总轻飘飘接过："为什么我还要让你晋级？留下你是因为你懂得利用女人的优势达到目的：能让一个男人为了你放弃潜在的大好前途，足以说明问题了。其实留下你和留下齐格格的原因类似，她在没退路的情况下跳舞促销，这种色相出卖更聪明；后来她被同组所有人选死，更坚定了我要她的想法，因为能强到让男人嫉恨害怕的女人，不多。"她的视线看向男生，话锋一转，"至于你，要你是因为你的销售才华让我觉得你聪明。"那人本已瘫软下去，闻此言又充气似的挺起来："那阮总，我--""他的"阮总不理他，转去对两个女孩说："你们俩，刚在餐厅时光顾着姐妹情深，就没发现旁边还有只老鼠？"她对男生扬扬下颏儿，"就是他，一直猫在你们旁边的隔断，偷听完立刻跑我这告密，忙得不亦乐乎呢。"

　　"阮总，我--"

　　"喏，喏，喏。不，要，急。""他的"阮总不慌不忙摇着指尖，"你确实聪明，口头作文也能把母爱念得声泪俱下，尤其是作文前那段'告密声明'，更是有理有据大义凛然，确实打动了我。可惜，我喜欢女人偶尔做小人，却讨厌男人是小人。你是个小人，不好用。"

　　她瞬间收敛了笑容，起身向尤尤伸出手："齐格格，恭喜你成为公司一员。"

　　出公司时下起雨来，天也微微发黑了，尤尤在马路对面看到梅淼，她软软靠着墙，灰色的巨大的建筑物好像要倒塌过来一样。

　　冷风卷着雨丝钻进脖子里，尤尤左右张望，街角有个麦当劳的外卖窗，拱桥热乎乎亮着。她走过去，给自己买了杯美禄，付钱时又要了一杯。

　　她端着杯子走到梅淼跟前，递给她："走吧。这儿太冷。"

　　等车时梅淼一直在说话，说自己多么想赢，说那个为追她而泄密的男生："老实说，那天在会议室第一次看见你，我一点儿不意外，我知道你有这个实力。意外的是那家伙也能进复赛。他追我好久我都没答应，就因为他笨，又穷。

　　"小组讨论时那些人只会互相埋怨，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我突然想到了那家伙，我想知道你们组的打算，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二话没说就把你们交了底，但没说点子是谁出的。我当时只想赢，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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