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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车子前行着,我们全无刚才在卧铺车厢里的闲情逸致。我们被包围着,只有立足之地,没有伸缩之处。所有的人都长着一张昏昏欲睡的脸,麻木不仁。我想通过缩胸、收腹、吸气尽量地压缩自己,以便能与周围的人减少接触。而每次我废尽心机获得的盈寸空间却为别人赢得了盈寸的自由。他们乘机将身子摆弄得更为舒适一些,而他们的肌体依旧紧贴着你,如寄生虫一般,粘乎乎的并且很不干净。

  在这种环境下我当然不可避免地与小漩实现肌肤相亲,但这种环境下的肌肤相亲根本不可能让我产生更多的想法。我开始盼望时间真的如小学生作文中所写的象箭一样快。我从没这样企盼过黎明的到来。

  到了凌晨五点,当天边刚露曙光之时,小漩终于在头顶行李架上一双无比怪味且奇脏无比的脚的晃动下忍不住吐了出来,紧接着夏晴开始吐。我和罗杰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东西又咽了回去。因为我们自带的饭盒已快不够这二人吐了,而我们根本不可能挤到厕所边,除非一口喷在别人身上。可我们又怕被暴打,就算不被暴打,将心比心,若是别人一口吐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也会一口还吐回去的。因为面对别人体内的脏物,你根本就不可能不还以你体内的脏物,哪怕你脑袋里并不想,可事实却是让人觉得你在以牙还牙,很小气。所以为了安全及自身的体面起见,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象牛一样完整地完成反刍的全过程。

  我很佩服我身边的这些衣裳不整的人。我想这些人一定是坐这趟车的老客了,他们对我们的呕吐简直就是毫无反应,依然昏昏欲睡和麻木不仁,有的干脆睡着。我记得所有动物中好象只有马能够站着睡,我想这些人可能跑起来会很快。

  我开始面无人色地怀念卧铺车厢。短短的十几个小时,经历了华屋山丘的剧变。在那里可以浪漫,可以风花雪月,甚至想着一些深刻的如“再也不会重来的人生偶遇”之类带有些哲学色彩的问题。而这里所有的想法就是能蹲一下,最奢侈的念头就是能坐下,哪怕是小坐片刻也会感觉如久旱逢甘露那样救命。看来要浪漫也和吃饱穿暖才会想到做爱一样,必须要有条件,如有钱,有关系,有宽松的环境,浪漫就算会产生在厕所里也不会产生在这里。

  关于浪漫能够产生在厕所里我倒是有例为证。原来我们住的南区宿舍右前方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掩映着一个厕所,很是清静。我常常舍近求远到那里如厕。这个厕所的排气功能很好,上下开窗,常有穿堂风过,味道并不刺激。每当我透过厕所上下的排气窗看到外面摇曳的竹叶时,便觉得很放松,拉得很尽兴,甚至有些快感。因为一点也不局促,我也常常蹲在那里幻想一些风花雪月或是一些人生的问题,我觉得这样的如厕很浪漫。

  七十七

  火车终于在早上九点多钟到达黄山。当我们疲惫不堪地下来时,历时八个多小时的苦难才宣告结束。

  我们四人从未这样受过苦,当脚刚触到地时,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从未体会过坐竟是这样的惬意,两个女孩简直要赖着不起。四人围成一圈,简直不忍多看对方。罗杰耷拉着眼,两个眼袋大的真想让人把他摘下。小漩和夏晴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带着菜色。看着对方,不用说就知道自己也是邋遢无比,样子可笑,这就是以人为镜,可以知美丑。但我们谁也笑不出来,没有力气笑,也没有资格笑,以至后来就觉得一点也不可笑。

  我想到陈圆。那次我去接她时,她一定也是从这样的火车上下来。在这种火车上即便有位置坐着也一样会被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因为坐的人也许想的是要伸直自己的腿,而在这种结结实实的空间里,坐的人伸腿和站的人曲腿一样都只是一种善良美好的愿望。我想这时要是哪个女孩兴冲冲地来接梦中的我,我除了给她失望外实在没有别的什么了,就象陈圆给我的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趟车上下来我又一次体会到解放的味道,这又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解放,肉体上的解放。当我对他们说我们解放时,我并没有手舞足蹈,喜形于色,而是如同一个久经磨难的共产党员在胜利的时刻坚定地握着同志的手,深情地,发自内心地,饱含热泪地说:“同志,我们解放了。”他们三人很理解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解放兴奋地喊出声来,也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只有深刻的人才懂得解放的全部含义,而此刻我们就是这么几个深刻的人。

  我们吃了一碗麻辣面,被辣得嘘嘘作声全身冒汗之后,又上路了。从火车站到黄山脚下还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虽说一路盘旋的山路,但只因有了位置坐,连两个自称会晕车的女孩都不晕了。可见一开始只要让人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以后稍加甜头,便会满足地不行。

  车子临近汤口,我们也见到了黄山。一块石叠一块石,重重叠叠,一直搭向千米的高空,整座山兀然而起,象一个巨型的石雕。我不由得惊叹造化神功,我真想不出什么词来表达这种感叹,若不是小漩在旁边我不得不保持斯文的一面,我早就骂出来了:“真他妈的美!”

  下午一点多我们到了汤口镇。小镇有一座桥,溪流淙淙流过,觉得还算有些情调。我们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小店虽小,房间倒也干净,我和罗杰一间,小漩和夏晴一间。一晚未眠,至此已困得不行,决定连午饭也不吃了,就是睡觉。洗完澡,当清清爽爽四仰八叉地躺在白被单上时,我和罗杰终于一起骂了出来:“真他妈的爽。”

  七十八

  一觉醒来,已是六点多。罗杰咋咋乎乎地把我推醒。随即旋风似地转到门外,非常轻柔地敲了隔壁三下门,门没开。罗杰又非常轻柔地敲了三下,门还是没开。罗杰较重地又敲了三下,依然没开。罗杰非常担心地回到房间,我还在迷糊,罗杰问道:“我敲了九下门,她们不会有事吧?”我很努力地把两眼撑开并白了他一眼,继续迷糊。罗杰很无奈地在床边坐着,焦急地看表。我不知道罗杰频频看表是什么意思,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可赶。又过了一会,两个女孩终于出现在我们门前。

  经过几小时的睡眠,小漩和夏晴显得桃花依旧起来。罗杰见到夏晴表现得过于激动和露骨,不停地问长问短。

  罗杰问:“睡得好吗?”

  夏晴答:“挺好。”

  “真的挺好?”

  “是挺好。”

  “没骗我?的确挺好?”

  “不骗你,挺好。”

  “那就好,一定要睡好。”

  我在一边听着大皱眉头,颠来倒去就这么几个字居然被罗杰问得循序渐进,情意绵绵。小漩在旁边看着我,抿嘴直笑,给我的感觉好象是我这么在问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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