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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马哲老师20年前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他毕业那年,因为“物质决定意识”这条观点与老师争执得不可开交。他认为在一定的条件下,意识也可以作用于物质,老师说那是唯心主义。他说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老师让他举出一例,他便掏出一把菜刀,老师说你要干什么。他说,您别害怕,我只是证明给您看,于是就剁下自己右手的食指,鲜血流淌在老师的办公桌上。老师急忙给校医院打电话,叫他们赶快过来救人。他平静地对老师说,您已经看到了,我不想要这根手指,所以剁下了它,这就是意识决定物质。老师被他吓疯了。

  在他被抬上担架的那一刹那,他对老师说,还是您说得对,这根手指的失去使我万分疼痛,物质决定意识。所以,现在他给我们讲课的时候总是一边说:“我给同学们举一个例子”,一边举起没有食指的右手,伸出中指(代表一个例子)面向大家,好像要操谁妈似的。

  画法几何课被安排在下午,老师经常是刚吃完午饭便端着饭盆走进教室。此课在大教室上,为了让全体同学能够听到讲课内容,老师找来麦克风和音箱。一次刚刚上课不久,老师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教室的每个角落,同学们听到这个声音后,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佟小娅从书包中掏出一瓶昂贵的香水,在自己的周围喷洒了许多。

  第一学期的课程就在这种情况下结束,当我翻开书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期末考试迫在眉睫。

  13

  我在小姑娘对初潮般的恐惧中迎来如期而至的期末考试,我没有买卫生巾、洗内裤,而是慌乱中放下吉他,背起书包直奔教室。

  在去教室的路上,杨阳问我:“你打算先学什么?”

  “先学高数吧,后天就考了。”

  “高数是谁教的?”杨阳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居然不知道谁是老师。

  “好像是一个小老头。”被杨阳突然一问,我也犹豫起来。

  “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鸡巴出来了的老头。”杨阳有点兴奋。

  “对,就是他。”我忧心忡忡,没有杨阳似的快乐。

  我们转遍整座教学楼,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上自习的地方。齐思新和佟小娅正坐在一间教室的角落里腻腻歪歪,桌子上摊开一堆吃的,脚下放一个巨大的暖壶,也不知道他俩是来学习还是度蜜月。张超凡等人也占据了某间教室的一角,趴在桌上兢兢业业,孜孜不倦。

  我对杨阳说:“连个座儿也没有,回去吧!”

  杨阳说:“先别走,你跟我来。”

  我跟在杨阳的后面,不知道他如何找到座位。

  杨阳趴在一间教室的门口观察一番后把书包扔给我,说:“帮我拿着,他们一会儿就给咱们让座位。”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本教室晚8∶00有班会,谢谢合作。”

  教室内学生纷纷看表,嘴里一边小声嘀咕着骂杨阳的话,一边收拾书包,片刻后,教室里已空无一人。

  杨阳得意地说:“牛逼吧!”

  我说:“一会儿人家回来非得打你丫的。”

  尽管有了学习的地方,我们却没有了学习的状态,在坐下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里,杨阳抽了四根烟,我去了三趟厕所,后来我们好不容易看了几眼书,却被楼道里的吵闹声弄得没了心情。

  外面一堆人在议论着高数,有人说这次考试出题偏难,有人说无外乎就书本上那些东西,还有人说不考了,去办个缓考。杨阳听到后面这句话后茅塞顿开,决定放弃高数考试,去办缓考。

  杨阳问我:“你还考吗?”

  我说:“甭管怎么着,我都想试试。”

  “好吧,那我先回宿舍了。”杨阳收拾好书包,步履轻盈地走出教室。

  办理缓考是需要证明的,可以是校医院开出的病假条或家里的事假条,教学科的老师只有看到白纸黑字的证明,才会给学生办理缓考。

  杨阳现在的身体状况异常优秀,医院不可能给一个健康人开出病假条,杨阳问我怎么办,我说:“让你妈给老师打个电话,说家里有急事,不能参加考试。”

  杨阳说:“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不去考试。”

  “那你就跟老师说你姥爷病了,需要你照顾。”

  杨阳突然拍着自己的大腿说:“反正我姥爷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就说我姥爷昨天刚刚去世,我要去参加葬礼。”

  “这儿招行,老师也是有感情的”

  不知道杨阳从哪里弄来一个黑纱,套在胳膊上,问我:“怎么样?”

  “挺好,就是你还不够悲伤。”

  杨阳又用凉水洗过脸,没用毛巾擦,而是等着风干,然后照着镜子将整齐的头发胡撸了一把,悲痛欲绝地出门了。

  14

  我躺在床上继续看着高数书,杨阳满心欢喜地走进来。一看便知,他成功地办下了缓考。

  “办了?”我问。

  “办了。”杨阳坐在床上点了根烟,将事情的全过程向我娓娓道来:“我刚出宿舍楼,眼睛里就进了沙子,揉了半天,沙子没出来,倒是把眼睛揉红了。我进了老师的办公室,一个女老师见我戴着黑纱,眼睛红肿,就语气平缓地问我有什么事。我没有哭但还是泣不成声地告诉她,我姥爷去世了,他生前最疼爱的人就是我,甚至超过了我姥姥,所以我明天要去给他老人家送葬,不能参加考试了。这个女老师也是性情中人,她劝告我节哀顺变,不要过于悲哀。我感谢了老师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老师说都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一分子,出了这种事情,谁的心里都不好受,然后拿起教学科的印章,在我的缓考证明上深深地盖下去。接过证明,我几乎是夺门而出,女老师冲我喊道:‘同学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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