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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江橙朵也就顺势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的位置,像演习一样地说:“华老师,我是来向您道歉的,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冲动……”

  “你到底怎么打算?不学音乐了是吗?”华风点起一支烟,透过烟雾眯着眼睛问。

  “不是,当时是一时冲动,现在后悔了。”

  “哼。”华风轻视地哼了一声,然后抽烟,什么话都不说。

  气氛非常尴尬,江橙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满脑子里想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你把门关上。”华风终于开了口,他的眼睛一直不离开烟雾缭绕的某一处,语言仍旧是命令式的。

  江橙朵转身把门关上,心却怦怦地跳了起来,不知道华疯子要干什么。

  “最近,很多人在传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华风终于抬头看看江橙朵,问道。

  “什么事?”江橙朵一头雾水,习惯了华疯子的暴跳如雷,偶尔见他平静地讲话,倒是有些不适应。

  “装傻?”

  “到底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那天你到我这里,是不是看到了李明明?”

  原来是这件事,江橙朵连忙摇头说:“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我告诉你,不管是不是你说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们这些学生在我心目中没有任何地位,你们影响不了我什么,也休想妨碍我什么。”华疯子恢复了惯常的暴躁,把烟狠狠地按灭,然后在狭窄的小屋里走来走去,前面三步后面三步,几乎就已经把整个屋子踏遍。

  他像是终于爆发的核弹一样,满屋子弥漫着乌烟瘴气,他一边走一边歇斯底里地说:“全世界都休想整倒我,我是不倒的,我是常青树!就算来了风雨,我一样傲然屹立!妈的,我不能被你们任何人毁掉,我会用最顽强的斗志跟你们战斗!哈哈,火也来吧,风也来吧!最好暴雨乌云一起来!谁也打不倒我,老子什么都不怕……”

  江橙朵吓得浑身发抖,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如此咬牙切齿地,又像在朗诵诗歌一样地说话,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以为华疯子不过是个坏脾气的老男人,这一刻她几乎可以确定华疯子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甚至说是隐藏性精神病患者,用一张躁郁的皮包裹着的肮脏的丑陋的被扭曲的灵魂。这个发现令她恐惧,她的汗毛孔都跟着扩张起来,她真正地感觉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正慢慢向她袭来。

  华风仍旧像着了魔一样地一边走一边狂念:“有天有地,有人有鬼,谁怕谁?有本事就整我!……”

  江橙朵僵硬地站在那里,她唯恐华风会突然举起一把椅子砸向她,又怕他突然失控会把她举起来扔出去……先前的胆量和勇气全部在这次见面中消磨掉,她想迅速地逃跑,可是腿却不听使唤,她瑟瑟地抖着,仿佛一个等待死刑的囚犯,无数的可怕的幻象将她微弱的精神折磨得伤痕累累。

  说了一会儿,华疯子可能累了,也可能口渴了,他坐在床上喝起水来,一边喝一边对江橙朵说:“明天起学习五线谱和乐理,如果你不想被我扭断脖子就乖乖地不要迟到。”

  听了这句话,江橙朵像是获赦一般惊喜,她结结巴巴地说:“好的,我一定早点到,华老师,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几乎是飞一样地转身拉开门,忽地狂奔出去,奔出走廊,向楼下跑去。这段路并不长,她却觉得如在刀山火海般煎熬,她不敢回头看,楼道光线特别暗,她感觉四周都充满了魔鬼,甚至有一只在追赶她,她拼命地跑,却没想到一没留神,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江橙朵尖叫起来,分贝抵达崩溃边缘,她没来得及看撞的人是谁,也没来得及道歉,便灰溜溜地逃跑了。

  从那天开始,江橙朵无比害怕看到华疯子。

  这次见面为她的心灵蒙上一层浓重的可怖的色彩,怕是短时间内,洗不去了。

  生活恢复了平静,她又开始了上课下课、学音乐、做广播的生活,虽然这场小小的广播风波让她差点身骨碎裂,所幸华疯子后来再也没提过反对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江橙朵已经失去了任何耐心,总之,他跟江橙朵之间,开始呈现一种视彼此为透明的关系,江橙朵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有跟华疯子对话和对面的机会,华疯子也就乐得耳根清净,也很少来音乐教室上课。教大家乐理的任务教给了一个高二的音乐生,有时候李明明也会代讲,但是她的人缘奇差,姿态又让人不悦,所以每当她出现,大家都会用异样的、厌恶的、鄙视的眼神挑衅她。不过李明明的个性也很奇异,她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些目光没有挫伤她哪怕一点点的士气,相反,这些东西仿佛更加锤炼了她的意志,让她更加风光起来。

  8

  学校里要搞一次校庆晚会,每个班的文娱委员负责组织活动,除去个人的节目外,还要求每个班要准备一首歌颂祖国的大合唱。接到了这个任务后,班主任马上找到了江橙朵,江橙朵却为这件事发起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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