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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嗯。”莫飞纱喑喑哑哑的嗓音仿佛有种催眠的功效,想偷得半日闲的心情占了上风,花非花的眼睛渐渐闭上,视线中映出一抹银白,脑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地随口问道,“小青是谁?”

  “小青就是小青啊。嗯,别害羞,让阿姐看看你啦。”

  脸颊掠过一种冰凉又粗糙的触感,花非花感觉不舒服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去,黑豆眼,三角头,红舌信……花非花眼猛地睁到极大,和盘踞在她胸前的小青蛇四目对视着。尖叫声压到嗓子眼没叫出来,只是脸色吓得略微惨白,她为自己的极其镇定暗暗喝了声彩后,看了看趴在她身上的小莫,哼哼两声:“小青?”

  “对呀,你看他通体碧绿又小巧玲珑的,很可爱,对不对?”

  什么可爱,不过是寻常的小水蛇而已。花非花头皮隐隐发麻地看着小青蛇也同小莫一样歪着头看向她,只得言不由衷地咳了咳道:“嗯,嗯,是很可爱。”

  点了点小青蛇,小莫高兴地叫道:“你看,你看,阿姐也赞你哩。”

  小青竟也随着他的手指高兴地舞动一下,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就沿着小莫的手指缠绕着滑进他的衣袖中。

  危险警报解除,花非花睡意全消地支起身子。怨不得小落急得咬小莫一口,蛇汤的确美味哩。心里嘀咕着绝不可让小莫听到的话,她让小莫坐起身子,从怀里掏出木梳来,为他细细梳理着头发,发丝在手掌中如水般滑过,柔润清凉。

  “小莫我们回去吧,小落在等你一起玩呢。”

  “……不要。”想起阿姐对小落好的情景,心中又怨恨起来,他扭着身子赌气道,“我才不要和他玩了,我要和他绝交。”

  “为什么呢?”

  “他要吃小青啦,他是坏人才这么残忍。我不要和坏人在一起。”

  莫飞纱鼓着腮,固执地认定小落已不是朋友。

  “小莫,其实小落想吃小青并没有错。”

  “阿姐你又帮他。”

  莫飞纱挣扎着要起身,委屈心痛得几乎又要哭出来。花非花忙按住他的肩安抚道:“小莫,你听我说啊。”

  “你看看眼前的这一切,”修长的手指由小莫身后伸出指引着他的视线,“天空赐予我们阳光和雨水,土地赐予我们养育之土和栖身之地。世上有幸而孕育出的万事万物都有着独属自己的灵性和生命——无论是树上的果实还是田地中的稻谷。我们以此为生,并感谢着天地赐予我们的食物。飞禽走兽也是这样,我们怀着敬畏之心去捕获它们,以虔诚的心食之,并衷心感激着它们成为我们身体养分的一部分。我们因为生存而这样做,虽无可奈何但也无可厚非。”

  莫飞纱静静地不再挣扎,却紧攥着袖口想反驳什么似的说道:“可,可是小青不同啊。”

  “嗯,阿姐知道呢。”赞同地拍了拍小莫的肩侧,花非花再次为他梳理头发,绾成发髻后,用木簪灵巧地穿过发束加以固定。“小落也承认小青是小莫的朋友了呢,而且绝不会再想吃它了。”

  手指穿过发丝,触碰到脖颈、耳部及脸颊,轻柔得近乎爱抚,小莫全身酥酥麻麻的,脸不知为何又红起来。

  “……那,那我勉强同他和好好了。但是阿姐只能对我好。”

  “知道啦。”真是小孩子,独占欲这么强。花非花拍了拍莫飞纱的肩,把碎发拍掉后,又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起身。

  悠远的天空旋起一阵轻风,蒲公英花如絮飞起,几欲迷眼。小莫转身扯起花非花。她握起长棍,借力起身后朝他一笑。

  满天飞絮之下,是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绚丽笑脸。发梢轻扬,花非花伸指轻压,鲜甜的气息似乎由指尖轻撩而起,萦绕鼻端。太阳晒得红彤彤的小脸,如朝阳红霞,随着笑意更显夺目灿烂。

  身体猛地一紧,胸口剧烈地跳动起来,只是轻轻一笑而已,却好想好想……

  “阿,阿姐,你还会想杀我吗?”

  “什么?”花非花扭身拍着身后的草屑,没听清小莫的低语。

  满脸通红的小莫无法抑制地全身发抖,感觉火热又悲凉:“因,因为,我好想染指你哦。”

  握棍的手猛一抖,长棍蓦地在草地上打滑划过一道长痕,跨出的左脚一软,结果伤脚碰到地,痛感瞬息蔓延全身,身子失去平稳地向右一歪,跌摔在草地上。巨大的冲击力令她在倾斜的田坝上止不住势,当下“咕噜咕噜”地滚落三四米而跌进水渠内,惊起数只麻鸭“嘎嘎”地叫着,拍击着短翅向田内掠去。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莫飞纱吃惊得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脚还翘在坝上,半身浸在水里,手臂和头靠在另一边的土垒上的花非花,半晌才反应过来地跳起冲到坝下,一迭声地惊问:“阿姐,阿姐,你有没有事啊?”

  “我迟早都会被你给害死啊。”感觉到身下还压着一两只麻鸭,花非花欲哭无泪。

  一场秋雨一场凉。

  昨日还是暖日高照,今早一起,天便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越过泥泞的小路,踏上青石板阶梯,淡紫色的棉衫下摆染上淡淡脏污。细雨敲打在油布伞上,发出急骤如琴弦的声音,沿着伞滴下的雨线,仿若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绵延不绝丝丝入骨。

  视线之内见不到一个行人,在雨幕之中裹着的只有他单身一个人,天灰蒙蒙的,山中雨雾弥漫,更觉清冷孤寂。

  “非花真的上青城山游玩来了吗?”

  路过路边几个亭子,里面也空荡荡的,没一个人歇息着。花非花原本就是个随兴而至的人,南宫静益初时听到农家夫妇说她带着弟弟去爬青城山了,当时也没怀疑地便追随而来。如今却看到雨越下越大,山中林中听不到兽吼鸟鸣,整座山空空寂寂的,没一丝活生生的气息。兴奋的心慢慢冷寂下来,寂寥的感觉充斥全身,自嘲地笑了一下,下着雨还来爬山,看来只有他这为情一头热的傻瓜了吧。

  爬山已至山腰,往回走的话又极不甘心,苦笑着,南宫静益又继续上山。

  雨越下越大,雨水沿着青石板阶梯蜿蜒流下,雨滴击打在伞顶上,持续着“哗啦啦”的声音,雨丝随风顽皮地钻入伞内,在衣襟上飘湿点点雨花。

  透过雨帘无聊地往上望,在前方亭中似乎有着人影,雨雾弥漫得虽看不真切,但静益消沉的心足以泛起欢喜了。他加快脚步拐了一个弯,暂且看不到在峭壁之上的亭子,上了一段几乎成七十五度的斜梯后,一座古朴清幽的茅亭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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