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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我看见苏惠他们家胖子趿拉双拖鞋蹲在三角地,前面摆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细看看居然还有一像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苏惠大一时送他的定情之物,这都可以啊?

  胖子说:“我真想连自己都卖了。”

  我拍了他的胖头一下,“你想得倒美!你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说卖就卖?你老婆干吗?”

  胖子用看病人的眼神看我,不说话。良久,深陷的小眼窝竟然有些发红。

  我有点晕,看来是又被河东狮吼家庭暴力了,男人啊,做错事没什么,找错老婆就很麻烦了。我不方便没完没了地调戏朋友妻,看看胖子已经深深地埋下了忧郁的头颅,我也只好安静地走开。

  忽然想起很久没见苏惠了。我问赵蔚,“苏惠呢?”

  赵蔚慌慌张张地摇头,“不知道。”

  老夏不时发短信骚扰我,“昨晚我夜观星象,发现你最近命犯孤星。惟一可解之法:1.走到门口;2.手拿手帕;3.左手扶门框;4.右手摔手帕。咒语是:客官上来玩啊!”

  我噗嗤一笑,回道:“客官你真坏!”

  老夏立马喜滋滋跑上门来:“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知道自己可耻就好,大叔你不累吗。”

  夏郡哀怨,“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你在我身边紧着絮叨,你不知道我特烦你。”我不耐烦,“你怎么还不结婚呀?”

  “结婚干吗呀?我一个人过得挺好。”夏郡没头没脑地说,“我要走了。”

  “走了好,走了干净啊!”我感慨,“我也要走了,再有———俩月。”

  “是吗?哎哟我的心都要碎了,走,咱出去吃饭去,让我再看你一眼。”

  我钻进夏郡的富康,“我可一分钱没带啊。”

  “让男士请客不是女权主义者的作风吧?你不一向是大女子主义者么?”

  “买单的时候不是。”

  夏郡熟悉本市的每一家大大小小的明暗场子,但是从不肯带我去,说是女孩儿去那儿不好。但今天例外,他说,这是他在这个城市的告别仪式,一定要万水千山走遍,缅怀每个革命老区根据地。幸好他没说要把泡过的妞儿再泡一遍,要不估计三年之内他是动不了身了。

  除了我,还有他的一干兄弟姐妹们来为他送行,大家最后在一家装修甚是妖异的地下BAR扎了下来。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老夏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地穿梭在人群当中。他这群朋友好像干什么的都有,在我的庸俗眼光看来,这群人惟一的共同点就是不正经。说好老夏买单,大家都很动感情,酒开了一瓶又一瓶。老夏喝得红光满面,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幸福地眯着小眼睛喊:“都甭客气啊!乱起来乱起来!”

  根本没人打算跟他客气,我看见有人要了一杯叫B—52轰炸机的酒,从上到下分三四层,最上面那层大概酒精含量很高,能点着,幽幽地蹿着火苗子。

  我本良民,从不出入这等三教九流聚集之地,现在眨巴着眼睛看得很新鲜,老夏趁势搂着我肩膀,“妹妹,没见过吧?”

  我摇摇头,老夏立刻来了精神,嚎了一声,“再来一个!”又上了一杯。

  老夏亲手端过酒杯果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妹子,你知道人活着是为什么吗?不知道?我看你也像不知道。告诉你,快乐!快乐最重要!来,喝了,今天哥给你好好儿讲讲。”

  我晕头晕脑地从地下的小铁梯子上爬出来,冷风一吹,身上一个激灵立刻打了个大喷嚏。

  但是大脑里那股快乐的眩晕劲儿还是没过去,那杯酒果然威力无比,我喝了一半就开始吐。老夏手足无措地扶着我到卫生间开吐,嘴里还不停叨咕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时不时假仁假义地问一句:“好点没?”我没功夫理他,一心一意吐得酣畅淋漓。

  本来老夏都准备把我扛出去了,结果我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坚强———自己又扶着墙回去把剩下那半杯喝了。老夏多少有点不放心,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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