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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方小非,你还骑到我头上了是不是?”看他不肯退让,我当场怒了。

  他看我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整理?”完全忽略我的怒气。

  我握着拳,要不是我受了伤行动不便,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最终,还是被方非连人带行李拖了出来,因为我终究也怕再遇到那天的事。虽然住在他那边不合适,但应该能马上找到其他住的地方吧。

  两人在小区里走,我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今天天气不错,快四月了,一派春天的气息。我跟着走了一段,心情居然很好,开始轻轻地哼着歌。方非回头看我,冲我微笑,停下来与我并排走,我扶着他的肩继续哼歌,然后方非也跟着哼,两人仍如以前那样默契。

  到小区门口时,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我们正好从车边经过,方非把我往旁边拉了拉,怕我被车门撞到,我一个没站稳,人就这么顺着方非的力道靠在他身上。

  “你不能看着点开门啊?”我有些气不过,冲车里的人喊了一句,然而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人,愣了愣,是钱律。

  他瘦了,本来剪短的头发此时有点长,衬衫西装,没系领带,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打你手机关机,打到你公司,你同事说你病了。”他开口就是这句,表情一贯的冷,看也不看旁边的方非。

  “手机没电了。”因为充电器在家里,虽然带了备用电板,但也耗尽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一定要回来的原因。

  “你怎么回事?”钱律的眼睛移到我的额头,伸过手来。

  我任他摸上来,有点痛,眉皱了一下,“跌了一跤。”

  “什么时候?”

  “四天前。”

  “电话里为什么不说?”

  他的口气不是在关心而是咄咄逼人,我咬了咬唇,“说了你也不能怎么样,你不是忙得连电话都没时间打?”

  我似乎看到钱律的瞳孔急速地缩了一下,转而却又看向方非手里的行李,“你要去哪里?”

  “我住的地方。”方非替我答。

  钱律的脸色更难看,却不再问我为什么,走上前几步从方非手里拿过行李,道:“谢谢这几天你对娟娟的照顾,现在我回来了,让我来吧。”

  方非面无表情,抓紧了行李不肯放手,盯着钱律,身上竟有股迫人的气息。

  “为什么我觉得你根本就不会照顾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心?”方非的声音有些急迫,低低地说出来,却让人觉得有股力量随时会从他的体内爆发。

  “不用你教。”钱律一把抢过行李,脸上是冷冷的笑意。

  我看着有些慌,那是杀气吧?我杨娟娟日日盼夜夜盼的,希望有一天能有两个男人为我决斗,可那只是希望,真的发生了,自己也不好受。

  “非非,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声音尽量委婉。其实这样说等于是帮着钱律,但此时我也只能这样说,难道要推开钱律跟方非走?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方非的身体果然僵了僵,迅速地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好。”半晌他答了一声,也不看我们,就这么低着头走了。

  我几乎就要叫住他。为什么?那夜受伤无助,最快赶来的人分明是他,他帮我处理伤口替我包扎,尽力保护我,现在我却让他走了。事情到底哪里不对了?哪里出了问题?

  出租车司机催钱律搬后车厢里的行李,钱律看我一眼,回身去搬行李,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上,看着他一件件地搬下来。看来,他是一下飞机直接来到这里的。

  “钱律。”出租车开走了,我看着出租车的尾气叫钱律的名字,声音有些空。

  他没应,站在我面前等我往下说。

  “我们分手吧。”车已经不见踪影,我还是盯着方非离开的方向,使劲地盯着。

  半天没有声音。路上车来车往,不停地有人进出小区,偶尔转头看我们一眼。收废品的小贩骑着黄鱼车要进小区被门卫拦住,两人争吵着。

  “为什么?”几乎久到沧海桑田,钱律终于问了一句。

  “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我想了三个晚上,不,更久,久到从他向我表白时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他太出色,他是大金龟,我太一般又是剩女,所以他说喜欢我,我就接受?因为是傻瓜才不会接受。但是,我们真的合适吗?我跟着他的脚步,拼命地跟着,他说往东我就往东,他说喜欢我我就也喜欢他,他永远自信,我永远惶恐,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该怎么谈,但是,真的觉得这样追着很累人。

  我们分手吧。真的说出来了,觉得心里很空,就像身在悬崖顶上,跳不跳下去是个问题。但真的跳下去,又觉得怎么就跳下去了呢?是不是决定得太过武断了?我跃入崖底却还往崖顶张望。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钱律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觉得又回到了刚做钱律助理的时候,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要搬去和他一起住?”好久,钱律终于开口。

  我看看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的行李,有些迟疑地点头,想了想又说:“不是,不是……”

  “我明白了。”他打断我,没有再说什么,拎了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到前面的马路上。

  我伸手想叫住他,却没发出声音,眼看着他伸手招来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他等车靠过来,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厢。当他拎起行李准备放进去时,却忽然将整个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泄愤似的,怒气似乎说来就来。刚才他还只是冷着一张脸,此时却已满脸的怒意,不管那个行李箱,也不管出租车司机一脸的茫然,三步并作两步,又往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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