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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小金刚离开,远远地看到钱律拿着杯子过来,眉头皱着。我条件反射似的坐起、站直,叫了声“钱总”。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往茶水间去了,然后听到茶水间里小金嗲嗲的声音,“大爷,您怎么自己来了?您……啊……”然后是杯子掉地的声音。

  我闭了闭眼,估计以后小金至少一年都不敢看钱律了。我瞧瞧四下无人,很没义气地溜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我订的是大包厢,整整摆了三桌,幸好钱律在饭桌上没有说工作的事,该说的场面话说完便不怎么说话,任着其他人在那边闹。我本来不想跟销售经理们一桌,都是男人,又抽烟又喝酒的没什么意思,但想想自己的职位,只好乖乖地坐在钱律旁边。

  东南西北中,五个区的经理几斤几两重我心里都有数,此时的场面我看得出来,他们显然是要借着饭桌上的热闹,整整这个新来的总监,来泄今天会议上被刁难之愤。

  中国人在饭桌上就是靠酒说话,喝得再多、再闹腾也不会失礼,相反的,如果敬酒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让敬酒的人下不来台。我看着五个经理轮番向钱律敬酒,找了各种理由,一杯又一杯,一轮又一轮,我数了数,钱律红酒白酒轮着喝,已喝得不少了。而他在饭桌上的进退之道,显然远没有那五个经理老道,经理们来敬酒他就喝,并没有多加推辞,渐渐地,我看到他的脸微微发白。

  这种情况下,我想我还是冷眼旁观,那边敬酒,我就在桌上猛吃。喝醉最好,你给人家下马威,现在人家就给你好瞧。我埋头苦吃,期间方非发消息过来,说自己会加会儿班晚点回,我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发消息。

  我说:“非非,有帅哥受难我要不要救?”

  方非:“帅哥?如果不是指我,那就不要救了。”

  我说:“实在长得不错,哀家不忍啊。”

  方非:“有我帅吗?我过去瞧瞧。”

  我说:“你来就是一攻一受。”

  方非:“……”

  我合上手机笑,然后看到钱律又拿起杯子喝,中途停了停,可能是喝得太急,吸了口气才又将余下的半杯喝掉。他今晚基本没怎么吃菜,放下酒杯时,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一边的脸,我这才想起他拔牙也不过是前两个星期的事。可怜的男人,明天估计脸要肿了。

  我看着几个经理得意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同情起这位老板来。他还是没多少表情,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却并没有醉意,显然酒量不差,但酒量再大也不是这么灌的。帅哥当前,当他又喝了一杯捂着嘴走出去时,我的同情心终于泛滥。

  我看着和我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华东区经理,可能是南方人的缘故,他相对要圆滑一点,今晚敬酒他也是敬得最少的。我朝他使眼色,他冲我摇摇头,又看看其他几位经理,意思是大家说好的,他也没办法。

  这帮流氓,还经理呢,业务做得不咋样,合起来欺负人倒是很能耐。我看看另一桌上销售部年纪最大的芳姐,她朝我耸耸肩,也不打算管。见死不救啊?

  我夹了根笋放在嘴里用力咬,手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按:“非非,今天我躺倒了你可要来接我。”

  方非回了几个“?”

  我不理他,看钱律又回来了,我打算壮烈赴死。所以当华北经理又准备拿起酒杯向钱律敬酒时,我猛地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各位经理来,我还没敬大家酒呢,来,我先敬你,陈经理。”说着对着华北经理举了举酒杯,不等他答话,自己先喝掉了。

  华北经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显然是怪我多事。我只当未见,豪爽地抹掉嘴上的酒,道:“怎么,美女敬你酒也不喝?那行,以后你交来的报告我只当未收,一律删掉当你没交。”

  这当然是开玩笑,但我都这样说了而且先干为敬,他只好把手里的酒干掉。

  接下来我又敬其他经理,不一会儿已经五杯红酒下肚,而我这么一带,本来坐着不敢动的销售员也开始跟着向各区经理敬酒。当然也有向钱律敬酒的,但都不敢像区经理那般放肆,一般意思意思喝一口就过了,所以很快的,本来的统一战线就被击垮了。

  钱律终于不用再喝酒,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大家相互敬酒。我属于没多少酒量,但一喝就很兴奋的那种。五杯酒下肚,我已经很兴奋了,又和同事们闹着喝了一些,便有些晕头转向。期间华北经理偷偷地在我耳边说:“小杨,你坏我们的事,这么快就巴结起新老板了?”

  华北经理说话向来直,我有些火大。正常情况下就算我是总监助理本不该怕他们,但也会看在对方是经理的分上很客气,这次却借着酒兴道:“先别说谁巴结谁,来日方长,你有本事一直这么硬气。”说完猛然觉得一阵恶心,捂着嘴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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