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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他白少见了人从来都摆着一张连笑都是不冷不热的脸,黑漆漆的眼珠上那垂得像小森林的睫毛,盯着谁看久了都觉得瘆得慌。他对谁好?他对谁都不好!如今却是摆着温柔无害的脸孔,男人多薄情,谁知道能维持几天?

  谢翎嫉妒得牙根痒痒,忍不住伸手去摸口袋,空的,他在戒烟。他也不是什么偶像剧里的痴情汉,以前也要死要活地追过电视台的一个女主持人,如胶似漆正儿八经地谈了两年恋爱,狐朋狗友们都以为他动了真格要升级为人夫,他却跟女主持人劳燕分飞了。原因是他跟女主持人的闺密,一个身材火辣的车模去开房被捉奸在床。

  陈柏风曾特忧郁特纯真地说,男人都是禽兽,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陈柏风是相信过爱情的,可谢翎完全没有。

  爱情完全是费洛蒙作祟,而喜新厌旧、贪得无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

  诗经《关雎》里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其实让一个男人永远都想着你的方式是有的,就是让他求之不得——就比苗桐对他谢翎那样。

  谢翎突然把麻将一推,打了个哈欠:“不打了,烟瘾犯了,找点什么给我占住 嘴。”

  陈柏风搂住他的脖子:“哥这么照顾我,弟弟无以为报,这点小事儿,来,绝不让哥的嘴闲着。”说着夸张地噘起嘴往上凑,谢翎被恶心得半死,拽下袜子往他 嘴巴里:“滚蛋,少不要脸,你那臭嘴比厕所地板都脏!”

  白惜言把麻将一推,对陈柏风的狗德行很是无奈:“你们收敛点,别污了我家 孩子的眼。”

  陈柏风吐出袜子干呕,谢翎双臂抱胸,吊儿郎当地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苗桐这个年纪,在农村跟她同龄的姑娘,孩子都抱了两个了。白少可是专啃窝边嫩草的主儿,啃完嘴巴一擦,只嫌我们脏,其实自己能干净哪里去? ”

  “……那也比吃着碗里的,还揽着锅里的强。”白惜言口气冷淡,相当不留情面,“谢翎,你有气别冲着我撒,别跟个小孩儿似的喜欢抢玩具,抢不到就闹脾气,抢到了玩两天就厌倦,与其怪别人不如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我这里没玩具给你抢。”

  本以为易爆物的谢翎会借机跟白惜言大闹一通,可他眼皮一耷拉,恹恹的,不说话了。

  酒店里的人送菜过来,四个人开了一瓶红酒,桌上也只有陈柏风这个没神经的嘴不闲着天南地北地胡侃,嗓门虽大,可气氛沉闷。

  吃完饭谢翎一秒都不想多待,跟大爷似的,推碗就拉着陈柏风走了。

  白惜言脸色也不太好,吃过饭看了会儿电视,而后去院子里的汤池里泡着。在早春含苞的樱花树下仰头看着天上的云,他的气消得差不多了,苗桐把半张脸都埋进水里只露出俩眼睛。

  “你也太会看人脸色了,其实你想问什么就问就好,我又不会对你生气。” 苗桐从水里冒出头,唇上泛着晶莹的水光,下巴贴着水面不好意思地笑:“我 是想知道什么叫专啃窝边草。”

  白借言把头靠在池边,微微笑着:“你啊,还真是职业病,这么点话柄都能抓到。其实是在国外留学时,最开始认识我的前女友瑞莎的是谢翎,因为都是中国留学生互相照应,于是他介绍瑞莎给我认识,我们三个经常凑在一起。瑞莎是个中俄混血的美女,十分漂亮,谢翎很喜欢她,铆着劲儿地追她。瑞莎其实对谢翎也有意思,你想啊,嘴巴甜又会制造浪漫的帅哥搁在哪里不是抢手货?”

  这个说法有点冲击力,苗桐的下巴快掉到脚面了,关于白惜言的前女友她根本没打听过,倒不是不想了解他的过去,只是这种会让她嫉妒的过去无法改变,作为聪明女孩还是乖乖的不问为妙。白惜言淡定地伸手帮她合上下巴,似笑非笑的:“怎么?新鲜吧?关于你男人的前任的故事是不是与想象中有差别?”

  苗桐乖乖地点头,没想到谢翎的猎艳覆盖面还挺广:“他们在一起过?”

  “瑞莎当时是准备要和他在一起了,还挺幸福地跑来告诉我,她准备接受谢翎了。其实是很俗的玫瑰花加情书攻势,可女孩儿们都爱这个。她是个挺好的姑娘,对感情也很慎重,还拉着我去做他们爱情开始的见证人。”白惜言笑了一下,摊开手,“你猜怎么着?那时我跟谢翎合租一套房子,我带着瑞莎回家去找他,结果一开门,就在客厅沙发上,谢翎正跟个热情洋溢的法国少女用身体交流感情呢。”

  “真够烂的。”苗桐忍不住笑了,“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是啊,后来瑞莎躲了他一阵子,再出现时就当没事儿人一样,见了面还是朋友。毕竟是谢翎理亏心虚,瑞莎肯理他就不错了,他哪里敢提交往的事?差不多过了一年多吧,我就跟瑞莎在一起了。在感情这方面我比较晚熟,不太喜欢应付女孩儿,跟瑞莎算是日久生情,后来在一起也是水到渠成。当时谢翎还拉我出去喝了顿酒,哭着抱着我说,他爱瑞莎,可他祝福我们……搞得酒馆里的人都以为他是什么万年痴情种。”白惜言摇了摇头,収气,“他这个乱七八糟的性情,不吃亏才怪。”

  “那你为什么跟瑞莎分手? ”

  “……不是我提出的,是她。不过也不怪她,那个时候的我,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白惜言收了笑容,眼角眉梢带了几分倦意,出神地盯着水面,样子有掩饰不住 的难过。苗桐心下一惊,头次看见他这么失落的表情有点不忍,忙摆了摆手:“算 了,不要说了,反正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不想听。”虽然是这么大方宽容的态度,可心里却酸涩得要命,一时也不知怎么收场,而白惜言也没有给台阶的意思,话题一下子陷入僵局里。

  半响还是苗桐去摸浴巾:“你渴吗?我去给你泡茶。”

  白惜言站起身:“你歇着,只会糟蹋我的好茶。”

  关于白惜言的前女友瑞莎的话题便是就此终结,谁也没有再提了。

  过了两天刘锦之和代理律师老周胜诉回来了,白惜言在江中小岛上的玉京楼给 他们设宴接风。此时江中冰雪初融,岸边垂柳吐绿,微风徐吹春光妩媚,连鸟儿们都唧唧喳喳地在檐下成双成对地嬉戏。

  春天到了,白先生的春天也到了,刘锦之注意到老板落座就捂着苗桐冰凉的左 手丝毫不避讳。

  “程飞诽谤罪成立有期徒刑一年,他那个不着调的小舅子故意伤害罪三年,医 疗费,误工费,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十二万。”老周笑着说,“不过就算他出来, 报社里也不能再用他了,其实他那个爹是有点本事的,不过他老婆自杀闹得沸沸扬扬的。成了笑柄,他爹气得不认他。还有他那个相好的女的也被社里开了,这种名声散播出去,也没有社肯要她。”

  白惜言端起酒杯:“真是辛苦了,我敬你们。”

  他不能喝酒,也就是象征性地抿一抿,之后便转向其他话题了。

  饭吃了一半,刘锦之的手机响了三次,他索性关机。

  老周笑着调侃他:“査岗査这么紧?我还以为老弟你这个四平八稳的性子也会配个贤惠淑女呢,没结婚就这样,以后结了婚不知道怎么折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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