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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这个博客,原本是以前他和小枫私下沟通的一个工具。还记得刚重逢那会儿,那个傻丫头说要和他分享每一分的快乐和忧愁,就在MSN上申请了一个账号,然后把密码告诉了他,这样他们两个就都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事和想向对方说的话。

  那时,顾浩宁还觉得有些别扭,一是因为自己很少写东西,文字也没有小枫那么出色,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动笔,二是他觉得有时间写博客还不如直接打电话来得方便直接。所以,那时基本上都是小枫在写,他做读者。不过,看着小枫一点一滴的写下对他的思念,还有生活中一些细微的快乐,他是很感动和开心的。所以,他偶尔也会留下评论,写上几句话。

  现在,这个博客,却成了他最大的寄托。这是他唯一能和小枫沟通的工具了。

  近四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博客上更新。昨天因为父亲突然发病,他的心情实在太乱了,所以没写,今天不能再落下了。顾浩宁点了一根烟,缓缓吸了几口,随即掐灭,在键盘上击打起来——

  “小枫,今天,是你离开的第112天。你走的时候,还是深秋,现在,已经是隆冬了。

  今天,丁宏给我打电话,他问我要的队徽是哪几个队的,我告诉他,是维琴查,佛罗伦萨,尤文图斯,博洛尼亚和布雷西亚的。小枫,我没记错吧?我还专门上网查了的,巴乔一共为七个球队效力过。AC米兰和国际米兰的队徽,你都已经有了,这两个还是当年我陪着你一起在意大利买的呢。另外五个球队的队徽,你好像还没有吧?没关系,我一定会帮你收集齐的。”

  顾浩宁想起那次在米兰,小枫带着他穿街走巷的,就为了买这两个队徽,当时他还觉得疑惑——AC米兰和国际米兰是宿敌,两家的球迷简直是势同水火,她怎么会两家各买一个呢?

  后来,顾浩宁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于小枫喜欢巴乔,所以想收集齐巴乔所有效力过的球队的徽章。其实,顾浩宁也是巴乔的忠实FANS,不过他没有于小枫这么痴迷。

  顾浩宁抽出一根烟,缓缓点燃,又继续写了起来。

  “小枫,今天,我帮我妈洗碗了。说起来不怕你笑,我是很少洗碗的。当年,在欧洲时帮你洗碗好像还是生平第一次,还好考察时你带的都是塑料碗,如果是陶瓷的,只怕都被我摔光了吧。”

  还记得在科隆那晚,小枫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的感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醉人。

  他和林若琪很少在家里开火。林若琪倒不是不会做,而是不屑于进厨房。两人不是去双方爸妈家蹭饭就是在外面吃。所以,他从来不知道两人一起做饭是怎样的感觉。

  那段和小枫一起出差的日子,每到傍晚,只要时间来得及,他都会和小枫一起去逛一逛超市,然后买了菜回到小枫的房间一起做晚餐。

  渐渐的,顾浩宁知道了应该怎么处理干香菇、怎么洗净紫菜,甚至学会了做简单的小菜,而小枫也习惯了让顾浩宁洗碗、刷锅。两人偶尔闲聊两句,那么平淡却又温馨的感觉,如烟似雾的萦绕在顾浩宁的心头,那时,他常会禁不住有些恍惚——那,才是家的感觉吧?

  正当顾浩宁准备继续写时,一阵密密的疼痛突然从他的腰部传来。

  顾浩宁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总在外面出差,或许是太劳累了,他总觉得有些腰酸背痛的。今天疼得是越发狠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背父亲去医院时扭到了。

  顾浩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轻轻锤了两下后腰,好像还是没缓解多少。于是他把笔记本抱上床,用枕头垫着腰,这样似乎好过了一点,他继续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小枫,我昨天去了福利院,见到了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我买了很多糖果还有学习用品给他们,他们乖乖的等着我把礼物一一分到他们的手中,不争也不抢,拿到礼物后,还会很有礼貌的和我说谢谢。我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大人的稳重,就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你。当年的你,是不是也像他们这样懂事,这样早熟?

  昨天,我还见到了卢校长。她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很开心,和我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

  她说,你刚进福利院的时候,才五岁。那时的你,很胆小,还有些自闭,怕打雷闪电又不敢说,只知道一个人躲在床上偷偷的哭。有一次卢校长夜间查房,看到了缩在床边嘤嘤哭泣的你,于是把你带到了校长室,抱着你,你才缓缓入睡。

  从此以后,每到打雷闪电的夜晚,卢校长都会把你带到校长室,陪着你睡。一直到后来你读初中,开始了住校的生活。

  小枫,那时,你才十三岁吧?就要一个人住在陌生的学校里,在打雷闪电的夜晚,没有卢校长在身边,你是不是整夜整夜都不敢睡觉?这样的日子,你熬了多久,才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卢校长还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从初中住校后,你就变得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坚强了。你总是乐于帮助别人,可自己的痛苦却从不吭声。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遇到多大的困难,你都是一个人独自咽下。

  她说有一次,你回国休假时被撞伤了腿,却还是打着石膏,拄着拐杖,坚持把承诺好的工作做完。要不是福利院的一个老师偶然在路上碰到了你,大家都不知道你受伤了,而且还在坚持打工。

  小枫,你知道我听着这些时,有多难过,有多心疼吗?我终于明白,原来,你一直以来的隐忍,一直以来的坚强,一直以来的乐观,都是怎么培养出来的!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相遇,脚上受着伤的你是那么灿烂的冲我笑着,而我,当时还笨得要死的问你家人怎么不在身边,现在才明白,当时你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是为了什么。

  小枫,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会爱惜自己?你只知道付出,只知道给予,那你自己呢?你的伤痕,谁帮你抚平?你的寂寥,谁陪你渡过?小枫,难道你忘了吗,忘了自己也会疼痛,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关怀、被呵护、被温暖,忘了你也有资格拥有这个世界最美好的爱,和幸福?”

  顾浩宁静静的靠在床头,他又想起那一日,小枫一字一句的问他——“如果,如果我愿意陪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求,什么都不在乎,只是陪在你身边,是会让你觉得幸福,还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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