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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一阵机关枪声从司令部西面后山上突然急剧地怒吼起来,这一出乎意外的枪声,简直是晴天霹雳,天地间好象火山爆发一样。黎苏惊讶地说;“怎么?后面山上响起机关枪来了!”

  “敌人在昨天黄昏离我们还有二十里呀!”郭楚松问冯进文,“我们的警戒呢?”

  “敌人一定是避开我们的警戒,弯路爬到后面山上来的。”

  郭楚松沉默了一下,说;“是不是从西面来的?”

  冯进文说:“西面没有什么大的敌人。”

  “这倒不一定是很大的敌人,湖南保安团都是按正规军的编制,有机关枪的。”

  他们都不说话,冷静地注意枪声的远近疏密。有些人惊慌地看看郭楚松。

  “不要紧!”郭楚松从容不迫,“天黑得很,我们走不动,敌人也下不来,叫各部队紧守住房,一律熄灯。”

  黎苏立即通知各部队,并命令如果敌人不到眼前来,不准乱打一枪。

  雨声风声仍然是哗哗而来,雷声仍然隆隆不止,机关枪和步枪手榴弹的声音仍然在山上怒吼。它们好象互相配合一样,此起彼落,彼落此起。有时是各种声音同时怒吼,汇成一团洪大而无从分辩的声音,好象林涛咆哮,巨流奔泻。守在住房的红军战士们,咬着牙关,忍住气。他们就是不动,用沉默来对付敌人的乱打枪。

  东北山上也响枪了,后山上的枪炮声更疯狂起来。可是红军住房内,依然是黑漆一团,无声无响。

  郭楚松认为罗霄纵队在渡过泪罗江后,情况稍为缓和一点,但从昨天起,又紧张起来,眼下如果弄得不好,还有失败的可能。他在这十分严峻的处境中,曾经自己问自己:“难道罗霄纵队要完了吗?”

  “眼前的危险,主要是战术上的危险,由于敌人主力一批又一批地甩在后面,战略上的情况比以前改善多了。只要沉着应战,战术上的危险是可以克服的。红军在多年的斗争中,象这样的危险碰着不少。就是从罗霄纵队北上以来,也有几次,但哪一次都克服了,难道今天晚上就不能克服吗?”

  这时,郭楚松忽然仿佛从漆黑一团的茫茫大海中发现了一个小岛,这小岛好象越看越大越看越明——他从敌人浓密的枪声中看出他们的严重弱点:真正厉害的敌人,是不会在深夜中看不到确实目标就猛烈射击的,更不会老远老远就打手榴弹的。敌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暴露出不熟悉夜间动作和不敢拼刺刀,也就是怕他的敌人。他想了一下,对付这种敌人,可以采取虚虚实实的办法,于是叫参谋们用电话或徒步通知两个团,在住地找个广场,而且是离山上的敌人不远的地方,烧一把火,烧五分钟就熄灭,再隔半小时,又烧五分钟。让敌人迷迷糊糊。因为风雨交加,山上灌木柴草很密,敌人是不便也不敢下来的。黎苏、冯进文、何宗周一听都说:“这个办法好!”

  黎苏立即亲自打电话。司号长和何宗周已经从灶房把一把茅草拿到手上,又用小桶打半桶通红的火炭,走到门外小晒场按规定时间点火。这时对面一里地村庄也点着火了。霎时东西两边山上的机关枪,对着火光打,子弹乱飞乱跳。这些身经百战的英雄,听到枪声和子弹呼啸声,都知道是根本没有瞄准的乱打。白军的弱点更暴露了,他们坚守营房的信心更坚定了。只五分钟,所有火光都熄了,山上的枪声也停了,过了半点钟,火又从原处燃起来,两边山上的机关枪步枪声又惊天动地响了,五分钟后,红军把火熄灭,山上的枪声也停了,好象是红军发讯号指挥他们一样。

  “哗啦——”忽然房顶上震动起来,随即是瓦片落在楼板上。郭楚松、黎苏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楼板,同时紧张地说:“怎么?”

  刹那之后,黎苏从容地说:“流弹,流弹。”

  枪声依旧在不断地怒吼,雨依旧在不断地倾泻,雷声依旧在隆隆地呐喊,宇宙依旧是光明与黑暗互相交替着。在风雨雷电流弹横飞包围的暗室中,依然没有一点声音和光明。

  门口有人短促地大叫一声:“报告!”

  “进来。”房子里面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

  门开了,又关住。手电一亮,见是个全副武装的通信员,后面跟了两个年轻的老百姓。黎苏走到通信员面前,通信员从衣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黎苏。黎苏拆开一看问通信员说:“两个地方党员呢?”

  通信员向后一指,说:“就是这两个同志。”

  郭楚松从黎苏手上接过信来,看了一下,就去和那两个便装的青年谈话。一个穿学生装的拿把纸伞,头发平分在两边,但并不整齐。一个穿农民服装的,拿个斗笠,戴一顶破旧的小毡帽。他们被淋湿了,手脚有点发抖。

  “哪位是朱平同志?”

  “我。”穿学生服的说。

  “你是张长发同志吗?”

  “是。”穿农民衣服的说。

  “今晚雷雨交加,又在打枪,你们辛苦了。”

  “不要紧。”

  “你们那里昨天下午到了国民党军队吗?”

  “我说一说。”穿学生装的说,“昨天快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到了。”

  “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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