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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这时还有许多来救火的红军,看到老表要求红军不要救火,也弄得不知所措,只好观望,陈廉诚恳地说:“老表,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说吧。”

  老汉还是紧张,要说也说不出,旁边一个青年接上来说:“我们这里有好多穷苦人借了天主堂的钱,每月要付利钱。我们三餐稀饭。那里付得起。如果现在不平了它,洋人回来了,我们就会死。”

  陈廉觉得烧房子是不好的,尤其在他们从这里经过,必然会给敌人以造谣的资料。陈廉读过苏维埃许多法令文件,知道烧房不对。但在群情激愤老表面前,也毫无办法。他们既不主张烧房子,也不能再叫救火,于是火越烧越大。

  “管它!火是老百姓点的,我们勉强去救,反而不好。”一个红军战士说。

  他们阴一个阳一个走了,火光依然熊熊,火舌上升,不断舐着天主堂顶上的十字架。

  【第十章】

  住在大土豪家里的战士们,从室内走到室外,从室外到室内。从这间房子走到那间房子,从这个门穿过那个门,看来看去,以满足生平少见的欲望。最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一座大楼房,楼下层中间是正厅,两旁是小偏房。正厅的中间,有高约一尺的木坛,坛上摆着一张约八尺长,四尺宽的大桌,桌的周围,摆着帐簿、惊堂木、朱笔、石砚、戒尺……大厅的右墙角上,挂了几付手铐。这一带老百姓,有许多在这房子里罚过跪,打过手板,打过屁股,也有些在两旁小房关过十天八天,他们称这楼房为阎罗殿。陈廉先一天曾来到这里,因为要去找迫切需要的东西,晃一下就走了。这时又来这里,他环视一下,走到右墙角,把手铐取下来,狠狠地向地下一掷,咬着牙说:“他妈的!真是‘早死一日天有眼,迟留半载地无皮’!”

  站在他旁边的何云生也说:“这个土豪好恶,设了公堂。”

  “他自已也明白,昨天就跑了。”

  “可不可以挖窖?”

  “有什么不可以!”陈廉毫不迟疑地说。

  “好!”何云生欢呼了一声,同朱福德说,“咱们现在就动手。”

  不一会儿,干部战士有的拿锄头,有的拿镢头,找不到锄头镢头的,就拿火钻,砍斧,他们分了许多小组,分配房区,挨次序挖窖、找夹墙。他们走一步用锄头在地下蹾一下,静听地下的回音。

  陈廉看着大家挖得起劲,提醒大家特别注意走廊围墙,厕所旁,猪牛栏门口。

  朱福德用锄头在走廊下慢慢地蹾,忽然说:“这里的声音有点不对。”

  同他一块的何云生也去蹾了几下说:“是。”又蹾了一下,“挖吧。”

  土一锄一锄地掘开,二三尺后,土更松了,他们虽不相信有窖,但不愿停手。

  “这里土很松象埋了窖。”

  又挖了好久,依然没有结果。

  朱福德伸起腰,说:“没有,看样子这里以前是埋过窖,后来起走了。”

  “算了,算了!”大家都说。

  又走到灰房门口,他们蹾了好些下,虽然没有什么征候,但却是值得注意的地方,于是又挖起来,三四尺后,发现一块石头,有人失望地说:“没有,没有!”

  陈廉听说有石头,说道:“慢点,看是什么石头。”

  挖的人又把土铲开一些,说:“好象是块石板。”

  “蹾它两下。”石板上发出微弱的咚咚声。

  “里面有东西。”好些人都说,“启开石板。”

  石板启开了,底下是一层快要腐朽的木板,有人怀疑说:“没有窖,木板都朽了。”

  陈廉说:“不一定,挖开再说。”

  木板掘开了,露出一个一抱大的瓦瓮,陈廉和所有的人都欢呼道:“挖到了!挖到了。”

  揭开瓦盖,就看到一个纸包,纸包上写着“家谕”两字,取出纸包就见到银锭,银锭呈土黑色。陈廉和朱福德都叫起来:“是个老窖。”

  银锭很快取出来,堆得满地都是,他们数了一下,大小一百五十锭,但不知道有多少银两,有人估计二千,有人说三千,也有人说银子没有花边好,不好使用。陈廉去剥那个纸包,一层又一层,剥了三层,都没有字迹,他以为是个空纸包,但为好奇心所驱使,又剥了好些层,才看到最后一张纸上,写着:

  字示尔辈子孙:为永立家业,吾将大小银锭一百五十,共三千二百两,藏诸正厅西侧三十步之灰房门口深窖内,此窖世世相传,非至不得已时,不得启用,尔辈子孙,须知吾创业之艰难,至嘱!至嘱!

  国财手封

  乾隆十三年元月

  陈廉读毕,身旁有人在议论:“乾隆是个什么皇帝吧?”

  “乾隆就是皇帝,有名的皇帝。从前用民钱的时候,还有他的民钱和铜板。”

  “多少年了?”

  “那就不知道了,看样子恐怕有百把年。”

  陈廉在初中读书时,记下了满清入关后各朝皇帝的年代,默算一下,说:“一百八十六年。”

  大家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他们过去虽然也挖过很多窖,但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的银子,七嘴八舌地说:“真是老土豪!老土豪!难怪叫张百万。”

  何云生又去翻抽屉,找到几封信和一些照片。他从信件中取出像片来,大家都去看像片,陈廉和书记,只在像片上过一下眼,看信去了。

  “祖父祖母大人膝前,”陈廉很感兴趣地高声朗诵,“敬禀者,咋阅报章,知修水上游及五梅山一带,匪势又炽,南昌西数十里之万寿宫,股匪独立师亦出没其间,孙等虽远寄异乡,深为大人虑。前曾函禀请立即离乡,到南昌或九江旅居,不识首途否……故乡实不可居,土匪如虎为害,必须暂避,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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