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现代文学 > 浴血罗霄 | 上页 下页


  罗霄纵队北上,既然是为着配合中央红军,也就不能是不间接有利于十九路军了。但领导上又不明说,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在闲谈中,杜崇惠了解到,他和罗霄纵队其他领导人几乎都有同感。这天下午,他们开会研究讨论,也没有研究出任何名堂,刚才大家又做了许多猜测:上级叫他们破坏南浔路,大概要攻打抚州、南昌;有的说可能是北面的蒋军东进去打十九路军,北边方向敌人空虚,可以趁机扩大苏区;还有人猎测上级有别的意图……

  猜测毕竟都是猜测,军队是不能靠猜测打仗的!会议前,杜崇惠见到了刚从省委来的巡枧员,问他们知不知道此次北上行动的有关情况。得到的答复更令人疑惑:省委也接到内容相同的电报,正想问问他们呢……作为罗霄山脉中段革命根据地的主力离开这里,省委却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这也太令人难以理解了。

  杜崇惠想,有时上级为了一次大的战役行动,不把目的全部告诉下级,这是正常的。但作为纵队的最高指挥机关,是应该知道些内情和战略目的的。这次,无论如何也推测不出上级的真正意图,实在是不可思议。

  “是政委吧?”是警卫员丁长生的声音。

  杜崇惠答应一声,继续低头往前走。

  “收拾好了。她很高兴!”小丁指的是杜崇惠的夫人李佳荣。她到部队的时候,杜崇惠正在离他隔院的郭楚松那里开会,他们还没有见面,是丁长生半小时前才告知他的。“她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杜崇惠心烦意乱地推开屋门,灯下妻子李桂荣正在往桌上放饭碗,在灯光照耀下,李桂荣显得更年轻,更秀丽。杜崇惠心头不由一热。警卫员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俩。桌上,摆了杜崇惠爱吃的菜和地方老酒,李桂荣斟满一碗端到他面前。他一连喝了几口,一阵幽香和着深情沁入心脾,一时忘乎所以。几句钟情话之后,杜崇惠几天来的矛盾心情又浮上心扉,竟找不出一句合适话对好几个月没见面的妻子说。

  李桂荣倒是喜气盈盈,她对杜崇惠说:“看你的样子,好象有心思。不会高兴点吗?”

  是啊,妻子老远赶来,无论如何也应该热情点才是。杜崇惠说:“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能不高兴吗?”

  “高兴你就多吃点,我要看你把桌上的东西都吃光。”

  “你也吃啊。”

  “不,我看你吃。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杜崇惠向她逗趣,“还是一起吃吧。”

  杜崇惠打心眼里感激妻子。结婚三年来,自己总是东跑西颠,家里成了“店”,一年半载不能回去一趟。回去了又说不定什么时候离开。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她是很不容易的呀!调到苏区工作的时候,他办青年训练班,李桂荣是学生,他知道她在革命之前是高小学生,家是富农兼作小商,父亲还曾在赣南做过生意。前几年苏区加强反富农斗争的时候,她父母怕斗,就带了小兄弟去赣州了。她父母本来想把她带走,但她不愿走,她向父母说:“你们走了,难道还会斗到我头上?”她说舅舅是中农,就到舅舅家。

  她虽然因成份关系,只分到一份坏田,但她勤劳,跟舅舅学会农作,又跟舅母学会针线,积极参加社会文化活动,做鞋袜送红军。政府干部对她都有好感。杜崇惠在青年训练班,看上了李桂荣。她虽出身富农,但本人没有任何剥削而且又进步,就对她有意了。李桂荣看到这位离家万里而投身革命的青年,又不因为她是富农成份而不准她革命,内心佩服。是她的心目中的布尔什维克。经过多次接触通信,他们互相信任,军队领导也赞成,经苏维埃政府批准,就这样成婚了。真是自由恋爱呀!想到这里,他深情地望着她,李桂荣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来的时候,乡妇女会指导员余贵秀也想来……”

  “她来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哇,她跟你们这里的一个参谋好上了!”

  “是吗?冯进文?”

  “她还让我给冯参谋带了点东西哩。”

  “嗯。”杜崇惠答应着。把一杯酒倒进了肚里,胸口有些发热。

  “还把东西缝起来不让我看,哼,我是过来人了,还能瞒得了我,明天,非得逗逗你们的参谋不可。”李桂荣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特别是在多日不见的丈夫面前。

  她越是热情,杜崇惠心里越难受。告不告诉她昵?怎样告诉她才不至于伤她的心呢?

  李桂荣见他脸色发红,更是来了精神,把炭火慢添轻拨,还不时给杜崇惠倒酒。

  “不能再喝了。”杜崇惠抬起头来,他看到了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睛。

  “没事,喝完睡觉。”

  杜崇惠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桂荣,叫我怎么对你说呢?”

  妻子看他神色不对,就说:“你心里有什么事?是我不好吗?”

  “不是,等一会儿我跟你说。小丁把桌子收拾收抬。”

  警卫员在厢房里应了声。

  等收抬完毕,他们对坐在一盏马灯前,杜崇惠抬起头来,说:“说来挺对不住你的。”

  李桂荣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我们又要走了?”

  “往哪里走?”

  “我也不知道。”

  “干什么去?”

  “我更不知道。反正我们是要去打仗。”

  “打仗就打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她抿抿头发,对这司空见惯的事情她并不觉奇怪。

  “哎,你不知道,我觉着,这回出去,凶多吉少。”

  李桂荣往他身边坐了坐,说:“不会的。这话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总是这么说。”她嫣然一笑,带点调笑而压低声音,“看相的人说你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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