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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琢渠笑道:“我没想到这层上,果然往日四少爷出门,到一处有一处地方官接待,怎的今番不带扈从,独自一人到此,不知有甚紧急之事?”

  振武道:“说也可恼,方才我已告诉老二,你也是不外人,料想告诉你也没甚妨碍,不过你千万不可再向别人道及。”

  琢渠道:“这个自然。”

  原来振武兄弟辈,共有十五人,惟有他与长兄振声,最得父亲凯城心。振声乃是嫡出,振武却是三姨太太所生,振武擅长文学,振声曾习武事,因在英国阅操坠马,跌伤了腿,致成残废,自觉比振武稍逊一筹。因此兄弟之间,积不相能。振声常在凯城跟前说振武的坏话。今年因凯城意欲谋一件世袭差使,仅仅在家中略露口风,振声听了,深恐这件事被振武得去袭职,故而竭力设法,意图中伤振武。合该振武晦气,凯城年纪虽大,精力颇健,后房姬妾最多,这班姨太太见振武人材俊俏,品格风流,都爱同他玩笑。振声益觉嫉妒,恰巧凯城新娶了一位日本姨太太,与振武颇为投机,振武时常到那里去学习日本话,形迹上未免稍涉嫌疑,被振声得知,当作一个大题目,即忙到凯城跟前,添头造脚,说振武每日夜深时分,常往日本姨房中,天明始出。府内人言啧啧,都说他有禽兽之行。

  这件事与我方氏家声,大有关碍,望父亲从速设法防止,免得家丑外扬为妙。凯城素以一世之雄自命,闻言怒不可遏,当时便要将振武处死。幸得振武不在家中,被服侍他的小厮得知,慌忙出去寻见振武,将这件事从头告诉了他。振武知道父亲的脾气,惟我独尊,动了火,不是一时三刻所能劝得住的,料想回家触在他气头上,必无好处,只得打点逃走。一想常德原籍,万万去不得。别处虽然都有世交,但很容易走漏消息。只有上海颇可安顿,而且还有自己相识的妓女媚月阁,现住那里,听说挂牌在迎春坊,不如先去寻她,日后再作理处。主意既定,便教小厮回去,牢守秘密,待日后老爷悔悟寻找我时,再告诉他我在上海,不得有误。

  自己又到一个知己朋友处,借了数百元现洋,作为盘费,又请这朋友替他汇款接济,然后搭火车先到天津,再趁轮船到上海来,幸已来过,认得路径,一个人寻到迎春坊,会见媚月阁,恰值伯宣在此摆酒,得与众人相会。琢渠听了振武一番话,暗想目今方凯城独掌大权,何等势焰。京中一班运动家,往往有耗费钜金,还不能得他父子一回顾的。不期他家兄弟相争,振武只身南遁,听说他弟兄十五人中,振武最有才名,平时深得老头儿宠爱。目下虽然被振声谗言所中,但他父子天性,日后终有回悟的一日,必然召他回去,宠爱如常。

  此时正在困苦之日,而且天幸落在我的手内,岂可轻易放过。若能将他巴结上了,不但自己将来可得绝好差使,还有一班运动家,若知我与振武交好,自然都来求我做引线,那时的报酬,管教一生吃着不尽。他现今还未得住所,若照媚月阁的主意,让他别处认了房子,我虽然也可不时去巴结他,但终觉疏远一点。恰巧我家楼下,还有一间西厢房空着,不如让给他住,他若中意固好,若不中意,我便把自己房间让他,料他决无不肯之理。那时既在一起,尽可尽力巴结。倘若我有事出去,还可教我女的伺候伺候他。日子长了,再和他拜弟兄。这一来根深蒂固,便可靠他一世了。想罢,带笑说:“原来如此,大少爷未免太无兄弟之情了。老大人目今虽然误听人言,日后不难水落石出。四少爷休得挂怀。讲到住屋一层,舍下尚有余屋,地方亦甚清静,并无闲杂人等进出。四少爷如不嫌隘陋,便下榻舍间何如?”

  振武道:“这也并无不可。”

  旁边媚月阁也说:“四少爷若能与贾老爷同住,果然比别处认房子好,不但使唤人便,而且贾少奶奶与我也是小姊妹,还可不时前来望你。你有贾老爷相陪,也可不愁寂寞。”

  振武听说笑道:“这更妙极了。”

  琢渠闻言,喜不自胜。正是:但善吹牛真本领,果能拍马大英雄。欲知后事,请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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