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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有两伙鬼子逃进了教室,打个扫地蜇,觉得站脚不住,发声喊,把通街的窗户撞下好几扇来,蜂拥出去,想抢占街南的关帝庙。另一伙“白脖”也认作便宜,聚群儿紧跟了来。不想刚到十字街,关帝庙的瓦房脊后,早冒出一排人头,排子枪,手榴弹,恰象大公鸡啄米,“乒乒乓乓”,几下子就把他们收拾光了。

  战斗的突然,短促,猛烈,再加上地雷的威力,真象是疾风扫落叶,二十分钟的猛打猛冲,敌人就被消灭了。总有五十多具鬼子的死尸分布在院里和街上,一百三十多个“白脖”做了俘虏。现在,村子里烟雾缭绕,充满着硝烟气味,虽仍有零零落落的枪声,也只是战士们在收拾残敌败兵了。

  巴斗脑袋——肥田的尸首,是在碾盘跟前发现的。开头,地雷刚响的时候,他拔出指挥刀,督着一群鬼子想据守韩家大院,不料全院最高大的南房,给纯刚大伯抢先进去,从里面把门顶上了,害得鬼子们插脚无地,奔窜无门。

  正自撑持不住,“白脖”们忽又从房上通通地跳下来,八路军压了顶了。肥田一见,抡起洋刀又督着鬼子往外冲。谁知街口两头都已卡死,对面窗户里火冒烟喷,“卡啦啦”,把他的洋刀扫做两段。他举着半截刀,“哇呀”一声,窜到碾盘跟前,打算在那里找机会逃跑。万没料到砖缝里突的冒了一股白烟,一声闷闷的枪响,在他胸膛上开了个窟窿。这家伙倒在地上,拘挛着滚了几滚,不知怎么竟咬住了一块砖头,直到尸身都僵挺了,那块砖还在牙缝里卡得紧紧的呢!

  在烟雾腾腾的街道上,小嘎子挺着一棵比他还高的三八大盖,出现了。

  他穿房进院,东钻西找,一股劲挨门挨户的搜着,逢人就问:“看见老钟叔了没有?”

  “喂,喂,同志!”胡同里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咦,明眉大眼秀秀气气一个小姑娘,可不是玉英吗?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小嘎子飞步跑了过去。玉英楞一愣,惊喜地朝前一扑,叫声“嘎子哥!”泪花儿围着眼圈乱转起来:“哎呀,可把我们吓死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不怕飞子儿打着你!”小嘎子伊然象个老战士似的,上前督促她说,“快去找个地方隐蔽起来,一会儿再说话!”

  “不要紧,我刚从夹壁墙里出来的。你知道,我们差一点儿叫鬼子发觉了。嘿!有个鬼子咕噜咕噜地追一只鸡,那鸡一头扎在柴禾堆里了,鬼子就扒着柴禾往里掏,这堆柴禾正是堵着我们夹壁墙的,你说够多险吧!”可巧,鬼子正在那里拚着命的掏呢,呱啦啦枪就响了!当时我一猜就是你们!那会儿我真想伸出手去,把那个鬼子揪住!……”玉英一面说,一面比划,兴奋得满脸通红。

  “这么说,你这会真够当个侦察员啦?”小嘎子赞扬他说。

  “那是啊!”

  “可你刚才‘喂喂’的,要干什么呢?”

  这一句才提醒了玉英,忙回身指着一个小院儿说:

  “有个人藏在那儿了,身上还捆着绳子,问我地道在哪儿,叫我把他藏了。”

  “啊!”小嘎子两眼一睁,“是老钟叔吧?”说着往里就跑,玉英赶忙就追。进了小院,在牲口槽后头拉出一个人来:泥头鬼脸,一身的烟煤黑灰,活象个土猴儿,却不是老钟叔。小嘎子平提了枪,近前细认。那个人忽地龇开白牙,“喷儿”一下倒先乐了。

  “同志,不认识啦?咱是老熟人了!”原来正是那个“红眼儿”。

  “哈哈!是老总啊!”小嘎子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好个老熟人,你可连根烟卷儿都不给我抽呢!”

  那小子给揪得弯着腰,仍嘻皮笑脸他说:“没给烟卷,可给烟头啦,要不然,你的‘鞭’能放那么顺当?为这个,我差一点儿给吊在梁上烧死!”

  正闹着,“的的打打”一阵号声响了起来,小嘎子不知为什么吹号,忙牵着“红眼儿”,同玉英跑向大街。远远就见杨小根蹬在碾盘上,扬着脖儿,公鸡报晓似的起劲地吹着。他吹得那么嘹亮,那么激昂,听了,简直叫人想飞起来。号上拴着一块红绸子,在风里飘得象一面旗。

  碾盘附近围了一大群人,钱区队长和石政委都在那里。小嘎子急急走着,猛觉心里一阵热,冲上去,扒开众人一看,嗨!就是他!只叫得一声:“老钟叔!”便从人缝里扑过去,竟差点儿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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