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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倒也是啊!”玉英也跟着反想过去,“我一走,做饭哪,抬水呀,抱柴禾啊,可就没有人给妈帮忙儿了,可就剩她一个人儿了……”

  两个人又发起愁来。

  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小嘎子到底找着了三全其美的法子。这时,伤已经养好了,两个人都兴冲冲地做着准备工作。

  一天,休养所的同志告诉说,地区队又转过来了,有事情可以到吞虎口去联系。这天晚上,小嘎子给玉英递了个眼神,两人便假装从外边跑来,一齐扑在杨大妈跟前,玉英说:“妈,刚才有人打莲子口捎了口信儿来,说我二妗子前儿添了个大胖小子,明儿满月,让妈务必吃包子去。”杨大妈听着这信儿太突然,正半信半疑,小嘎子从旁接口说:“对,我也听见啦!捎信的是后庄上卖鱼的,是不,玉英?”玉英连忙点头说就是后庄上的老三叔,还让他进来喝水呢,他没工夫,走了。这一下,可把个杨大妈喜欢得什么似的,娘家兄弟也是半辈子没有儿了,忽然添了个胖小子,怎能不去做满月呢?

  便连忙舀面蒸馒头,腾篮子,买干粉,宣忙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便叫他两个好好儿看家,让杨大伯摇起小船,坐上走了。蓬子口在淀水中心,离着二三十里,这一去,得一天才能回来。

  他们一走,两个小家伙可着了忙。他们拿了花筐扁担,先把村头上半垛滑秸捣回家来,堆在半当院,省得以后杨大妈跑远腿抱柴禾了。随后就动手做饭:小嘎子添水刷锅,玉英拿盆和面,劈劈啪啪,贴了一锅圈饼子,再蒸上一蓖子窝头,呼通通烧了足有两点钟,饼子窝头拾了冒尖儿一篮子,足够老两口子吃半月的了。最后是抬水,两个人连抬带挑,先把大缸灌个沛流满,又灌平了三个小罐两大盆,实在找不到空家什了,便又倒了撇沼撇溜一大锅。

  做完这一切,再从头点着数儿想:吃的、喝的、烧的,全安排下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没有了。玉英便掏出他俩预先画好的画儿来,压在迎门桌上的蜡扦底下。

  这是一张仿佛年画似的画儿。上面画着一间小屋,小屋里通出一条大路,大路上走着两个胖娃娃:一个留着锅圈头,一个梳着俩髽髻(zhuā-jì),正迈开大步,朝远处一溜儿军队跑去。那军队都扛着枪,一顺儿迈着同一条腿,开着正步,英武地走着,排头还打着一面小红旗,旗上画着一个五角星。——这就是他们留给大伯大妈的信,是指明他俩的去向的。

  一切都妥帖了,小嘎子便从顶棚上取下文书匣子,拿出那两把。“张嘴灯”,说声“走吧!”便倒扣了门,携了玉英的手,一溜烟直奔吞虎口跑下去了……

  【十四】

  ……离了白洋淀,渡过大清河,两道车辙,一条大路,小嘎子和玉英一口气就跑出二十多里地来。前面不远,绿荫荫一片就是吞虎口了。

  “哎呀!”小嘎子叫了一声,猛古丁站住了。把玉英吓了一跳。他又愣了半天,才说:“我这‘张嘴灯’怎么办?叫区队长看见,还不是又得要了去!”

  “真哪!”玉英松一口气,“我还当着看见鬼子了呢!这也值得这么蝎虎?”

  小嘎子可还是很严肃,他把手捂在枪上,看前面,眼前就是吞虎口,“张嘴灯”却只靠一件单褂几遮盖着,这顶多藏得上一半天,日子一久,非暴露了不可。这……他两眼风轮似地骨碌碌一阵乱转,嘻!得着主意了!左边那不是孟良营吗?村头上那棵大杨树多高啊!那个象一朵疙瘩云似的老鸽窝,还在上头架着呢,小嘎子想起了自己的“绝劲儿”,这回可要用上了。

  “玉英,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到孟良营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说着,撒开腿一溜小跑,就到了孟良营。

  说来真是凑巧,村头上一个人也没有,连街里也静得死气沉沉的,小嘎子也顾不得多想,赶到杨树底下,往手心里啐上两口,脱了鞋,腰后别着“张嘴灯”,猴儿似的一口气就爬上了大树。他挥手把里面的老鸹赶开,朝窝里一望,嘿!一个多么奇妙的地方啊!这窝不只垒得结实,里头还铺着许多干草和羽毛,任是谁再也想不到有这样好的藏枪地方了。小嘎子抽出“张嘴灯”,贴边儿往窝底一放,又盖上些羽毛和大杨叶儿,看一看,挤咕下眼睛,哧一声滑下地来。一股妥帖欢乐的滋味,美得他吹起口哨来了。

  小嘎子刚刚穿上鞋,就听得背后一声断喝:

  “小孩!过来!”

  一回头,嗬!几个“白脖”从村后抄过来了,提着枪,瞪着眼,贼溜溜正象一群恶狗。小嘎子打个寒噤,撒丫子就跑,后面“站住,站住!”两声喊,“啪”的就是一枪,子弹在脚下哧的穿了一道沟,小嘎子一个箭步,蹿进了街筒子。又跑几步,几条影子一晃,胡同里又闪出三个鬼子。小嘎子一急,拨头撞进了一家大门,他刚把大门闩上,就听见卡卡的皮靴响,他急忙飞身进院。而背后,鬼子就在踹门了。猛然间,前面又有脚步响,一抬头,嗬!紫不楞的黑大个儿,敢情是他!——小嘎子跟他吵过嘴,捣过蛋,骂过他“老顽固”的那个老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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