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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赵庆田、贾正在石庄村北和江城的佐藤特别工作队碰上,能张嘴冒充起满城山坂特别工作队,是魏强事先布置的。要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和敌人遭遇上以后,对敌人来个暂时的麻痹,以争取时间,让非战斗人员迅速撤下去。这个措施真的生了效。

  当敌人听到是山坂特别工作队时,有六七个便衣特务一点都不顾忌地站起来就朝前走。领先的一个摇晃着脑袋,尖声尖气地边走边问:“山坂特别工作队,知道今天午夜会哨的口令是什么?”

  “口令?”贾正的枪口瞄准了他,见他越走越近,说了句:“是这个!”一勾扳机,叭咕一声,领先的敌人被撂倒;赵庆田也叭咕一声,也撂倒了一个,接着又甩出一颗手榴弹,轰地爆炸了。他借着手榴弹爆炸的浓烟,三跳两蹦的窜到了敌人屁股后面。

  在赵庆田甩手榴弹的时候,贾正和一个便衣特务,同时抢占了一个大粪堆。要不是各占一边,中间让粪堆挡住,他俩近得就会对了脸。这时,谁都要设法隐蔽自己,待机消灭对方。敌人从粪堆的左方,偷偷地把支三八步枪伸过来。枪身长,亮不开,贴着贾正的后背就乓的开了枪。趁敌人退弹壳的一刹那,贾正一举马步枪,说了声:“找你五大伯去吧!”就把敌人打死了。

  道沟里有两个鬼子,一个探着半截身子,在晃动着军刀;另一个露出头来,哇啦哇啦地怪叫。贾正把枪瞄向拿军刀的鬼子,没容他晃动几下,就用一颗子弹敲碎了他的头骨。敌人乱了营。一切火器都朝贾正盖过来。猛烈的火力压得贾正连头也不敢抬。

  窜到敌人背后去的赵庆田,伏在一个坡坎上,正举起枪来寻找目标。道沟里一个指手划脚的鬼子,正好进入他步枪标尺的缺口,赵庆田知道擒贼要擒王,作战先打指挥官,一勾扳机,打了他个狗吃屎。

  “咳呀,永山副队长也阵亡了。”一个敌人吓得嚷叫开了。“是让背后的八路打死的。”又一个在打着嘟噜地叫喊。敌人开始骚动、慌乱、惊恐起来。正面抗击敌人的贾正就在这个当儿,一下滚离开敌人的火网,窜进了石庄村。贾正在石庄村口的一座高门楼下停下来。“怎么办?”他倚着门框想。“回五侯村南的集合点,这个当然可以,小队长和回冀中的干部们又怎么样了?是不是受到了损失?即使没有受到损失,剩下三个人,又怎样完成护送的任务?还有,赵庆田这个家伙是长是短?……”一连串的事儿,都涌到他的脑子里。他听听村北,刚才枪炮齐鸣,现在却变得分外沉寂。他探头望望移到西南方的月亮,知道已经过了半夜。“走,找小队长去。”贾正下定了决心。“反正他离不开五里铺的大铁桥。”把枪弹轻轻地推上了膛,保险机不关,用胳肢窝一夹,贴着墙根,悄悄地向东走去。

  刚走到村东的场上,一大溜搀着、架着、背着、抬着人的人群,正从西北顺着去江城的东南大道,哼啊咳地、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王八旦们,怎么又在这儿碰上啦?”贾正一见是刚才交过锋的敌人,急忙钻到一个坯垛后面去;回头望望身后,净是坯摞、柴禾垛,地形蛮好。“好!不叫老子痛快,老子也叫你们痛快不了!”贾正忿恨地咬着牙,把枪端平,瞄准了一个敌人搂了火;随后,又朝慌乱的敌人连发了几枪。突来的枪弹,把敌人又打了个大卷箔。敌人稍一冷静,判断出对方的力量不大,马上集中火力,朝着坯垛的方向扫射。贾正就利用地形和敌人斗起来。他从这座坯垛打几枪,绕窜到那边的柴禾垛后面;从那边的柴禾垛后面打几枪,又跳到另一座坯垛的跟前。就这样打打、跳跳、跳跳、打打地和敌人玩起了捉迷藏。

  敌人正用全力对付贾正,猛地又从背后树林子里射来几颗枪弹。这下,敌人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回事?”“八路到底有多少?”这时,敌人真像钻进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再也不愿意在这神秘的黑夜里,十分不利作战的地形上多停留一秒钟,像被打的狗儿夹起尾巴朝江城逃遁了。贾正见敌人落荒逃走了,心里不知是怎么回事,也就顺水推舟地用抽屁股枪来“欢送”。敌人退远了,他才发现对面二百米的树林里,有人也在用火力朝敌人追击。“这是谁?”他停止射击后猜测起来:“是赵庆田个老蔫?他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呢?”

  贾正有节奏地拍了三下巴掌,对方立即击掌回答了两下。贾正一听答的挺对,正要窜出去喊,忽然想到小队长批评自己的“冒失”两字,忙蹲下来问:“二哥,进城吗?”

  树林里,慢腾腾地回答:“等我,穿皮袄去!”

  又联络上了!贾正听清了是赵庆田的语音,窜出坯垛就喊:“好你个赵老蔫……”跑上去就把从树林里跳出来的赵庆田搂起来。

  “嗬!嗬!慢着点……”赵庆田用手捂着左臂小声叫起来。“怎么?”贾正关心地查看。

  “嗯,叫跳蚤弹了一下!”赵庆田不以为然地说:“走,这儿不是久站之处!”两人贴着村边,绕到石庄村南,隐没在坟地里。

  借月光,见地上不少脚印,贾正趴在地上仔细一看,说:“瞧,这不是李东山的大熊掌!”他指着鞋印说:“左脚,前掌四个,后跟三个,整是七个铁帽钉。”

  又往前查看了一回,脚印告诉他俩:人们已经朝东面走了去了,再追,也来不及了。他俩在一棵大柳树的跟前,肩靠肩地坐下。

  “伙计,我求你点事。”赵庆田扭着脑袋望着贾正。“什么事?你说吧。”听过赵庆田的话,贾正有点莫名其妙。

  “你答应了,我才说。”

  “我答应了。”

  “好,求你回去千万别暴露我负了伤。”

  “那……为什么?”

  “你看,今天有一大群干部,回冀中开辟工作去了。明天,我们也会跳回冀中去。假如上级知道我负了伤,就会把我留在这边……”

  “那怕什么?留下是养伤,又不是怕回冀中的胆小鬼。”“你看你,说着说着就变了卦。”赵庆田有点埋怨。稍沉思,又央求地说:“我的好小贾,从一参军,咱俩就在一个连队,虽说有一度分开了,你还是了解我的。说真的,就是我这胳臂打断了,我也要回到冀中去。我不愿意手拿着武器,在这边瞅着鬼子杀害自己的亲人,糟害咱们的家乡。我求你,求你在这一点上帮我个忙。”最后这几句,还带点哭音。

  常在一个战壕趴着的战友,贾正自然了解赵庆田的心。他知道赵庆田,不论什么事不考虑成熟是不肯说的。现在他听了赵庆田的要求,只得点头答应了。

  “你答应了?回去有人问,请你还要帮我打打掩护!”“行,不过你还得买通咱那卫生员!”

  “那好办,难办的是咱们小队长。”

  “可不,咱小队长的眼,尖得像把锥子!”

  “这个,小队长不问便罢,问上了咱们就演双簧来蒙混!”月亮偏了大西,后半夜的寒风,吹透他俩羊毛絮的棉衣。他俩爬起来,急忙奔五侯村的集合点走了去。

  拂晓以前,又有三个带枪的人出现在石庄村北。他们由东向西拉着很长的距离慢步地走着,像在认真地寻找什么似的,土埝、粪堆、道沟、坑壕……,处处都查看一个遍。有时,他们趟到几颗子弹壳;有时,他们看到一滩凝固的血浆和被血染污的白棉花。

  “小队长,他们可能从另一个地方走了。”李东山说。“可能,没有尸体吗!”魏强很愿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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