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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大家一起大笑,孙达得苦笑着擦了一把汗,“咳!”一靠身倚在一棵大树上。

  白茹牵过马来,拾起滑雪具,朝着满头大汗的孙达得笑道:“还是给我这黄毛丫头吧!”

  正在大家的欢笑声中,突然西北大山头上一阵怪啸的咆哮。大家一起惊骇地向啸声望去,只见山顶上一排大树摇摇晃晃,树林格格地截断,接着便是一股狂风卷腾起来的雪雾,像一条无比大的雪龙,狂舞在林间。它腾腾落落,右翻左展,绞头摔尾,朝小分队扑来。林缝里狂喷着雪粉,打在脸上,像石子一样。马被惊得乱蹦乱跳,幸亏孙达得身强力大,抓住没放。战士们被这突然出现的“怪物”惊骇得不知所措。

  “穿山风来了!”李勇奇高声喊道,“快!跟我来!跟我来!”

  说着他手一挥,向着那“怪物”出现的右边山顶斜刺奔去,小分队紧张地跟在后头。

  少剑波深怕白茹体力难支,便要回身挽她,哪知此刻刘勋苍早已用左臂紧紧挽着白茹的右臂,冒着“怪物”挣扎前进。

  小分队冒着像飞砂一样硬的狂风暴雪,在摔了无数的跟头以后,爬上山顶。这股穿山风,已经掠山而过。小分队回头看着这股怪风雪,正在小分队刚才站过的山包那一带,狂吼怪啸,翻腾盘旋。十多分钟后,它咆哮着奔向远方。

  小分队刚才路过的地带,地形已完全改变了,没了山背,也没了山沟。山沟全被雪填平了,和山背一样高,成了一片平平雪修的大广场。山沟里的树,连梢也不见了,大家吓得伸了一下舌头,“好险!”

  李勇奇抹了一把汗,“万幸!万幸!”

  大家都一起请教李勇奇,“这是什么东西?”

  李勇奇克服了紧张后,轻松地喘了一口气道:“这叫穿山风,俗名叫搅雪龙,又名平山妖。冬天进山,最可怕的就是这东西。它原是一股大风,和其它的风流一起刮着,碰上被伐或被烧的林壑,就钻进林里,到了林密的地方它刮不出去,便在林里乱钻,碰在树上便上下翻腾、左右绞展,像条雪龙,卷起地上的大雪,搬到山凹,填得沟满涧平。人们没有经验,见了它就要向山凹避风,这样就上了大当,一定就被埋掉。你们看!”他指着刚才路过而现在已被填平的几条山沟,“我们要是停在那里,不是一块被埋掉了吗?”

  少剑波感激地望着李勇奇,“要是你不来,勇奇同志,我们就太险了!”

  “二〇三首长,别说这个,要是你们不来,我们夹皮沟不早就饿死了吗!”

  小分队在胜利的笑声中,继续前进。李勇奇在前进中讲述着山地经验。他说:“在这山林中,除了毒蛇猛兽之外,春夏秋冬四季,自然气候给人们有四大害。人们都怕这四害,所以又称为四怕。”

  接着他像唱民谣一样,唱出这样四句词:

  春怕荒火,
  夏怕激洪。
  秋怕毒虫,
  冬怕穿山风!

  他详细地讲述了林间遇险时的常识,他说:“春天荒火烧来,千万别背着火跑,跑得再快,人也有疲劳的时候,况且林中起了荒火,大多是风大火急,蔓延数十里,甚至数百里,跑是跑不出去的。防御的办法是迅速找一块树草稀少的地方,自己点上火,把自己周围的这片荒草烧光它,那时荒火再烧来,这里的草全光了,荒火没草可烧,自然也就熄灭了。

  “夏天山洪暴发,千万别向山下跑,越到山下洪流汇集得越大,山坡会随着激洪一片一片地塌下来,就会把人冲死砸烂。所以遇到山洪,得快登峰顶,越到峰顶山洪越少。最好是石峰,石峰如果触不着雷电,是不会塌倒的。

  “秋天林中的虫子特别多,特别是毒虫越到秋天越多。虫群袭来,千万别用树枝或手巾打,因为越打人就越出汗,一出汗气味更大,虫子嗅到汗味就飞来的越多,会把人和牲口马匹,活活地咬死。因此治虫的办法,一定要用浓烟熏。

  “冬天遇上穿山风,千万别到山洼避风,那样就会被搬来的雪山埋在沟里。遇上它就要赶快登高峰,抱大树,因为高峰上的雪只有被吹走,不会被积来,因此就不会被埋掉;抱大树就不会被刮去。”

  最后他用四句歌谣,综括了山林遇险时抵抗的常识:

  春遇荒火用火迎,
  夏遇激洪登石峰。
  秋遇虫灾烟火熏,
  冬遇雪龙奔山顶。

  说得大家都非常称赞李勇奇的山林经验,誉称他是山林通。

  这阵穿山风,带来了山林气候的恶化,西北天上的乌云涌涌驰来,盖没了傍晚的太阳,天上滚滚的雪头,眼看就要压下来。

  少剑波阴郁地仰视了一下天气,低沉地道声:“天黑了!

  雪来了!”显然他对这突变的气候表示十分烦恼。他仔细地看了看指北针,急急地滑到队伍前头孙达得的马旁,严肃地向他命令道:“孙达得,雪来了!地上的踪迹眼看保不住,现在只有依靠树上的刻痕,你的任务,是沿着杨子荣的道路,不要领错一步。”

  “我完全有这个把握。”

  天气不利,小分队的滑行更加紧张,他们拚命地争夺着天黑前这可贵的时间。

  威虎山上。

  杨子荣摆布一天的酒肉兵,把座山雕这个六十大寿的百鸡宴,安排得十分排场。

  傍晚,他深怕自己的布置有什么漏洞,在小匪徒吆二喝三忙忙活活的碗盘布置中,他步出威虎厅,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布置。当他确信自己的安排没有什么差错的时候,内心激起一阵暗喜,“好了!一切都好了!剑波同志,您的计划,我执行这一部分已经就绪了。”可是在他的暗喜中,伴来了一阵激烈的担心,他担心着小分队此刻走在什么地方呢?孙达得是否取回了他的报告呢?剑波接没接到呢?小分队是否能在今夜到达呢?大麻子还没回来,是否这个恶匪会漏网呢?总之,在这时间里,他的心里是千万个担心袭上来。

  他又仰面环视了一下这不利的天气,厚厚的阴云,载来那滚滚的雪头,眼看就会倾天盖地压下来,更加重着他的担心。他走到鹿砦边上,面对着暮色浮盖下的雪林,神情是十分焦躁。他想:“即便是小分队已经来了,会不会因为大雪盖踪而找不到这匪巢呢?

  特别我留下最后一棵树上的刻痕离这里还有几里远。”他的担心和烦恼,随着这些激剧地增加着。

  “九爷,点不点明子?”

  杨子荣背后这一声呼叫,把他吓了一跳,他马上警觉到自己的神情太危险,他的脑子唰地像一把刷子刷过去,刷清了他千万个担忧。他想:“这样会出漏子的。”于是,他立即一定神,拿出他司宴官的威严,回头瞧了一眼他背后的那个连副,慢吞吞地道:“不忙!天还不太黑,六点再掌灯。”

  “是!”那个匪连副答应着转身跑去。

  杨子荣觉得不能在这久想,需马上回威虎厅,刚要回身,突然瞧见东山包下,大麻子出山的道路上走来三个移动的人影。他的心突然一翻,努力凝视着走来的三个人,可是夜幕和落雪挡住了他的视线,怎么也看不清楚。他再等一分钟,揉了揉眼睛,那三个人影逐渐地走近了,看清楚是两个小匪徒,押来一个人。眼上蒙着进山罩,用一条树枝牵着。“这是谁呀?”

  顿时千头万绪的猜测袭上他的心头。“是情况有变,剑波又派人来了吗?”“是因为我一个人的力量单薄派人来帮忙吗?”

  “是孙达得路上失事,派人来告知我吗?”“这个被押者与自己无关呢,还是有关?”

  “是匪徒来投山吗?”“是被捉来的老百姓吗?是大麻子行劫带回来的俘虏吗?”

  愈走近,他看被押来的那人的走相愈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他在这刹那间想遍了小分队所有的同志,可是究竟这人是谁呢?

  得不出结论。

  “不管与我有关无关,”他内心急躁地一翻,“也得快看明白,如果与自己有关的话,好来应付一切。”想着,他迈步向威虎厅走来。当他和那个被押者走拢的时候,杨子荣突然认出了这个被押者,他立时大吃一惊,全身怔住了,僵僵地站在那里。

  “小炉匠,栾警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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