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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小董扯着他的衣领,一把拉了起来,甩了他个踉跄,前晃后荡,浑身乱抖。

  少剑波一声不响,眼中射出森严的光芒,一直瞅了他有两分钟。那家伙越加颤抖的厉害,几乎站不住了。

  “你愿死,还是愿活?嗯?”少剑波恶狠狠地张口就是直追急逼。

  “愿活!愿活!……长官饶命!

  饶命!”那家伙喉头干哑哑的,不住地点头弯腰。

  “那么说实话!有一点假——”

  少剑波看了一下刘勋苍,刘勋苍早已会意,明晃晃的战刀一举,眼一瞪喝道:“我马上割掉你的脑袋!”

  吓得这个家伙妈的一声,手一握脖子,又要跪下,被小董一把扯起。

  少剑波朝白茹一噘嘴:“记录!”回头瞅了一下这家伙,厉声道:“什么名?”

  “罪该万死,小人刁占一。”

  少剑波和杨子荣对视一笑。因为正碰对了,杨子荣侦察小炉匠时,听到他对他三舅谈到“刁猴头”。

  “刁猴头是谁?嗯?”少剑波问这一句,就是进一步给他个下马威,好叫他少扯谎,或不敢扯谎。

  “正是我,正是小人。我每十天出来一次送大烟,是我们在山里种的。我送给栾警尉,他再下山卖。他把买回的咸盐、药品和情报递给我,我带回去。

  我们俩接捻子的地点是分水岭下的河流点,石簸箕上面的馒头石。今天我拿三十斤大烟土,栾警尉还没到,就被那位……”他眼撇着刘勋苍。

  “你认识栾警尉?”少剑波插了一句。

  “认识,认识,剥皮认识他的骨头。”

  “许大马棒的匪窝在哪里?”少剑波以最严厉的神气等他答复。内心期待成功。

  “奶头山!奶头山!”

  “你能领进去吗?”少剑波急追一句。

  刁占一手足无措地答道:“这个,我可不能!”

  “什么?”刘勋苍眼一瞪,厉声喝道。

  刁占一又慌又怕,连连哀求道:“唉!饶命……听我说,……是这样:从奶头山里到外边一共是三站,第一站是卫队营长丁疤拉眼,他是许大马棒的亲信,专跑寨里;第二站是我,因我能走能跑山,来回传递。一不让我进寨,二不让我出山,我要是没有这口累。”用手朝嘴边比划了一下,“谁给他干这个?第三站是栾警尉,他是许大马棒的副官,管这一路卖烟搜情报。许大马棒怕透了风,所以两头不让过线,过了线就对我不客气。奶头山我没去过,所以不知怎样。这是实话。小人不敢扯谎。饶命……饶命。”

  “他走的路标记号?”

  “他的道我不识。”刁占一急忙打断剑波的问话。“我的道是树皮一刀。”

  少剑波看了看表,下一点了。心想:“这家伙身上的油水也就这些了!”便在小董耳边低语几句。小董押着刁占一回身走出去。刁占一不知道带他出去是什么意思,急得边走边喊:“饶命!饶命……”直至走到门口,还听得他哼哼唧唧地哀告。

  少剑波回头对杨子荣和白茹说道:“轮到你们的啦!现在初步可以断定,这个自称王安的小炉匠,就是栾警尉。”

  杨子荣答道:“一点不错,正是他!我们的成功也证明了这点。”

  少剑波又跟问一句:“咱们叫他们对质,有十分把握吗?”

  白茹插嘴抢上一句:“放心吧,队长同志!一点错不了。”

  “好!马上对质!”少剑波一面决定,一面吩咐高波押小炉匠来。自己从军用文件包里取出一张纸来,在印好的格式上写了几行字。写到半截停了笔,若有所思。抬头对杨子荣和白茹道:“这家伙十分狡猾,又被我问夹生了。我应该承认我对付这样的匪徒是没有经验的。现在你们俩用最后的几分钟再对王因田夫妇作一下努力,以求更成熟,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要出情况,不是消灭他一个人。”

  杨子荣和白茹满有信心地走出去了。

  小炉匠押来了,他故意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

  少剑波目射愤怒,一声不响,紧盯了他三四分钟,努力施放他眼睛的威严,以求打乱这个匪徒的心理。

  刘勋苍坐在炕里边摆弄着他的大战刀。

  小炉匠看着少剑波的表情,虽然有些畏怯,但还努力故作镇静,四外瞅瞅,好像他还坚信治不了他。可是又看到刘勋苍这个陌生人的满脸杀气,心绪又混乱起来。

  “栾警尉!”少剑波突然这一声称呼,可把这小炉匠惊吓得失魂落魄。他顿时脸色灰白,低下头去。可是这家伙真是狡猾多端,过了一两分钟,他又恢复了镇静,但已是十分勉强了。他冷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少剑波从容地立起身来,以讽刺而鄙视的口吻道:“真不懂吗?”

  “不懂!就是不懂。”小炉匠紧紧地咬住这一句。

  “关门太早,对你一点好处没有。”少剑波冷冷地给了他一句,回头向窗外喊道:“进来!”

  杨子荣和白茹领着王因田夫妇走进来,叫他们坐在炕沿上。小炉匠看到他们,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就露出一副外现佯笑、内潜凶狠的面孔。“姐夫,姐姐!兄弟我没啥!”

  “呸!”王因田忽地站起来,显出一个老猎手的勇敢姿态,使人几乎看不出他有病。他向着小炉匠吐了一口唾沫:“谁是你的姐夫?你这栾警尉,栾副官,栾平……”

  “唉!王因田,你别血口喷人!”栾警尉这个匪徒在绝望中还想狡赖。

  王因田走上前去,怒气冲冲地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这些匪徒,占了我的猎场,霸去我三十多副套子,抢去我三十多张皮子,三斤鹿胎膏,使我今冬无猎可打,无山货可卖,一家三口,眼睁睁要饿死!

  不是乡亲们你帮我一升,他帮我半瓢,早就饿死了……”

  说到这里,王因田的老婆呜呜地哭气来,边哭边诉:“七月十五半夜三更,他领着三个人要捉去我的孩子,让我拿五十张皮子、二斤鹿茸去赎。老天爷!都叫你们抢去了,俺哪里去生,哪里去长啊!俺两口跪下磕拜,苦苦哀告才饶了俺。

  可是硬逼俺给当‘窝底’,要不就带走孩子。俺无可奈何,只得应允。俺娘家是梨树沟,叫俺充他姐姐。”她说着呜呜地哭气来,白茹搀她坐到炕沿上。

  王因田又接着道:“后来拿枪堵在俺的脑门上说:‘要是透了风,抄你的满门,通通枪毙。要是做好了,等中央军来,按功行赏。’这些杀人精,俺哪敢不依?”夫妻两人大哭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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