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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三年十二月


  一日 星期五 晴

  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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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六 晴

  下午入城,访今甫,谈选稿事,似从文悬格太高也。

  在大礼堂上课。

  还黄晦闻书二种,黄甚恨予,惜书如命,老辈火气如此大却所不料。

  归,幺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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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日 晴

  宴石荪,实则吃羊肉锅子耳。二娃本盼其来,竟未来。饮酒醉甚,惫不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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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一 晴

  酒后一切有如隔世,瞻念前途,曷胜危惧。

  晚二娃来,四妹、七妹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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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二 晴

  早大一有人示我“文侯之命”,问文侯是指重耳否,余竟不知所对,惶恐之至。

  晚石荪来吃饭,四妹、七妹已行,惟二娃在此,双方似均小有意思。后公超来,述暨南事,虽生动,但太长,且夜既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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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三 晴

  下午开公会,讨论黄河赈灾事。

  周岂明、马幼渔二先生来,马嘱讲演,应之,一半为二十元也。

  开系会,议决以千六百元购郝兰皋遗稿,但未必成交耳。

  昨读平伯《牡丹亭赞》,颇有可取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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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四 晴

  下午开教授会,通过研究院卒业生名单,又通过学生考试作弊记两大过,斯行健君发言殊笨拙。

  顾宪良君告我《庸报》有相关文字,阅之颇受激动(Excited),殊可笑(Awkward)也。

  访石荪,告我萧叔玉为介绍叶小姐。又谓二娃身体胜于叶,然性情恐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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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五 雪

  下午平伯伉俪来。

  晚应萧叔玉之招,同席有蒋廷黻、孙K、H夫妇,饭毕打纸牌,归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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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六 晴

  今日上师大课,精神稍差。

  赴金龙荪先生茶会。林徽音甚修饰,梁思成亦甚潇洒,有陶孟和夫妇、李健吾夫妇、张奚若、今甫,谈笑甚欢。林论庆生社剧,非只脸谱为妙,其实架子亦好。诸人话题,从仆役之蠢至中国语文之不清晰。后一问题系陶提出,陶坚信中文不如西文。金谓字有三种,如几何系统中之四方,不会弄错,如说红,就靠感觉,最麻烦的是俗气等等。张奚若则谓中文难学。张叙述故事,诚如林徽音所云,嫌啰嗦。

  杨今甫约在一起便饭,惟鱼嫩得好耳,腊味饭亦不恶,无菠萝鸭为憾。

  宿健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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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日 晴

  早饭南腌芥菜,极佳。

  健吾转告,金评杨昨在《文副》上一文为洋八股,谓意少辞烦,归后细阅,殊嫌其论之苛,其中有数处,甚仔细也。

  健吾赠《心病》一册,当细阅之。

  昨孙子书谈寅恪文,竟未见,甚惭。

  午应杨遇夫招,在大美;虽均同行,无甚可记;因未说什么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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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一 晴

  下午准备功课,甚躁急,且误解《苍蝇》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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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二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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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三 晴

  拟《黄灾捐启》,一日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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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四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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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五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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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六 晴

  在师大下课后,与幺妹同至中原公司及市场。与石荪同访岂明先生。旋赴忠信堂,应《文副》之招,烤鸭肥极,馀菜未佳,又无鸭肝饭。

  《文副》中载余十一二年前致平伯一书,乃平伯所抄寄,甚令余惊异也。

  晚宿健吾处,自觉不善谈话。

  健吾谓外国人赠书必得复,中国人则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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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日 晴

  访稷臣,谈杨警吾因过于为公而辞职事;其事颇不易断,余意颇右杨,惟不应翻印高中教科书以作营业计耳。

  午应章靳以之招,为《文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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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一 晴

  答陶诗问,颇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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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二 晴

  杨遇夫领导学生纂《史记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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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三 晴

  读寅恪先生《四声三问》,陈义凡三:1.中土平、上、去三声之分,系文士依据及摹拟转读佛经之声(入声不易混,自为一类)。2.四声之说起于周颙、沈约,以建康为南朝政治文化之中心,善声沙门及审音文士共居之地,二者之间发生相互影响,实情理之当然,而由《高僧传》所载善声沙门之生卒考之,建康经吹之盛,实始自宋之中世而极于齐之初年。是时竟陵王子良在鸡笼西邸,同时集诸文士作《四部要略》,又集诸名僧造《经吹新声》,此又二者相关之机缘也。至曹植《鱼山集》,自系伪作,其事出刘敬叔之《异苑》,及刘义庆《演验记》。东晋中晚时代,经声虽已流行,而尚无鱼山制契之神话,逮东晋末年,始有此传说。此传说实会有一善声沙门与审音文士合作之暗示,而此二种人之合作,即四声之起源。3.论四声者皆说五声而不及四声,盖四声只用于属文,谈音理则当言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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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晚应景超夫妇宴,盖景超夫人三十整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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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阅《心病》竟,森森然有鬼气,分析心理似尚不甚广及,文字颇有精微处,陈蔚成自己记上末尾受电后之感觉,似出恒情。又其事据说颇真,但余觉如二舅父尚真得不够也。又其中电一节似故作此笔,不甚自然。初感如是,容细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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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晚在蒋宅作桥戏,萧等论行政效率委员会事。

  读理查斯所为李安宅君《意义的逻辑·序》。首谓西方今日之问题有许多只是字的用法的问题,即文法的问题。如相对论不以时空为实质(名词)而以为物性(关系与静止)。又如生物学中之生力论、机械论所争之问题,生物、无生物之异在种类乎?在程度乎?将来此等问题殆皆语用学之范围也。次言语用学论种类与程度之异何在,当知此异非本存在,乃吾人思想之途径不同所致。物之不同由于用字之别(动字、名字、实体字、形容字……),而用字之别则吾人心之作用也。次论西方由文法而有逻辑,由逻辑而有科学,中国需要科学,然中国思想尚未研究语构与语用,科学乃对事物之思想方法,亦对谈事物之工具之文字之方法也。次论思想、文字、事物三者之关系乃科学之基础,西方始因种种字有特殊方法联合,因为事物亦尔。今方求去此观念,然此观念实西方逻辑与科学之原因也。次论中西文孰佳,顷难论定,将来每种代表的思想在人类知识中皆有一地位,谁能通此知识者即为世界之主人。现在企图看进思想、文字、事物之关系者,已略有结果,即基本英语,即将日常英语中之观念,分为碎片,中文亦可如此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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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下午奚茂芳小姐、其妹及杨小姐来。奚即孟实之姨,杨俗极,既不美,又不知用短。小奚小姐颇楚楚,无怪王了一有接近谈婚姻之意。

  晚李长之来谈,谓张资平小说好在自然主义的技巧,坏在其中渗入理想。又谓张似有悲观的定命论。又商杨丙辰先生讲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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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为功课忙了一天,晚间精神劣甚。

  ※

  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晚访石荪谈其婚事,石荪指出周刊中一段,系讽余者,其说不无有理。以后当埋头治学,不谈时髦问题,亦不谈大问题,在《独立评论》中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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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改陶诗问题。

  公超晚来谈绍虞《批评史》若分背景、文则、具体批评三部分言之较佳,今以纯文学、杂文学分,似太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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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四 雪

  今日有树挂。

  下午赴陈通夫之约,为妇婴保健会事,议决交妇女会办理。

  晚赴王明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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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五 阴

  晚赴振铎宴,为《文季》也。振告我东华君将在《文学》中肃清左翼,如此则《文学》失其续办之理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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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六 晴

  燕大国文学会,因事未往。

  下午上课并购物与幺妹俱,闻金七哥今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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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日 晴

  绍虞来,谈陶集工作,甚有意思。又云拟组一陶社,余甚谓然。又述燕大将去马,彼不愿在自己任内有此事,已函请维持,大约铎兄与绍虞间不无隔阂也。

  晚观戏曲学校戏,觉武打尚佳,《取金陵》、《凤吉公主》尤胜,然是技非戏。《琼林宴》、《宇宙锋》唱工尚佳,但演者年太稚,情味不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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