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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4)


  四

  “历史”的论著为宏伟的巨业,每是集体的创作,但也常是个人的工作。以《史记》般的包罗万有的巨著,却也只是出于司马迁一人之手,希腊的历史之父希洛多托士(Herodotus)的史书,也是他个人的作品。文学史也是如此,历来都是个人的著作。但个人著作的文学史却也有个区别:有的只是总述他人已得的成绩与见解而整理排比之的,这可以说是“述”,不是“作”;有一种却是表现着作者特创的批评见解与特殊的史料的,那便是“作”,而不是“述”了。

  本书虽是个人的著作,却只是“述而不作”的一部平庸的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见解与主张。然而在一盘散沙似的史料的堆积中,在时时不断的发现新史料的环境里却有求仅止于“述而不作”而不可能者。新材料实在太多了,有一部分是需要著者第一次来整理,来讲述的。这当然使著者感觉到自己工作的艰巨难任,但同时却也未尝没有些新鲜的感觉与趣味。

  “官书”成于众人之手,往往不为人所重视。萧衍《通史》的不传,此当为其一因;宋、金、元、明诸史之所以不及个人著作的《史》、《汉》、《三国》乃至《新唐》、《五代》诸史,此当亦为其一因。但因了近代的急骤的进步与专门化的倾向,个人专业的历史著作,却又回到“众力合作”的一条路上去。这个倾向是愈趋愈显明的。起初是各种百科全书的分工合作化;其次便是大字典的分工合作化(例如《牛津字典》);最后,这个“通力合作”的趋向,便侵入历史界中来。例如一部十余巨册的《英国文学史》(Cambridge History of English Literature),这种专家合作的史书,其成就实远过于中国往昔的“官书”;但有一点却与“官书”同病。个人的著作,论断有时不免偏激,叙述却是一贯的。合作之书,出于众手,虽不至前后自相背谬,而文体的驳杂,却不可掩。所以一般“专家合作”的史书,往往也如百科全书一样,只成了书架上的参考之物,而成为学者诵读之资的史书,当然还是个人的著述。

  【萧衍(464~549),即梁武帝。南朝梁的建立者。字叔达,南兰陵(今江苏常州西北)人。长于文学,精通乐律。曾命群臣编写《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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