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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艳舞媚华筵名姝遁世 寒宵飞弹雨魔窟逃生(5)


  转眼就是十天了。慢慢的和匪人也就熟识一点,知道这匪首李二疙疸,乃是由口外来的。北京近郊,却另有内线,那个戴黑眼镜的就是了。守住的却是两个人换班,一个叫胡狗子,一个叫唐得禄。听他们的口音,都是老于此道的;因为在口北听说樊端本有钱,有儿子在北京乡下读书,他们以为是好机会,所以远道而来。家树一想他们处心积虑,为的是和我为难,我既落到他们手心里来了,岂肯轻易放过?这也只好听天由命了。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深夜了,忽然远远的有一种脚步声,跑了过来,接上有人在屋外叫了一声,这里全屋的人,都惊醒了。有人说:“走了水了,他妈的!来了灰叶子了。”

  家树在北方日久。也略略知道他们的黑话!灰叶子是指着兵;莫非剿匪的人来了。这一下子,也许有出险的一线希望。这时隔壁屋里,一个带着西北口音的人说道:“来多少,三十上下吗?我们八个人,一个也对付他四五个!打发他们回姥姥家去。狗子!票交给你了,我们干。快拿着家伙。”

  说话的正是李二疙疸。胡狗子答应了,接上就听到满屋子脚步声,试枪机声,装子弹声,搬高粱秸子,搬木器家具声;闹成一片。李二疙疸问道:“预备齐了没有?狗子!你看着票。”

  大家又答应了一声,呼呼而下。内外屋子里的灯,都吹灭了,便听到那些人,全到院子里去,接上,拍!拍!遥遥的就有几下枪声。家树这时心里乱跳,身上一阵一阵的冷汗向外流。实在忍不住了,他便轻轻的问道:“胡大哥……”

  一句话没说完,胡狗子轻轻喝道:“别言语!下炕来,趴在地下。”

  家树让他一句话提醒,连爬带滚,下得炕来,就伏在炕沿下。那时:外面的枪声,就连续不断。有时刷的一声,一粒子弹,射入屋内,这屋里一些匪人,却像死过去了一样。于是外面的枪声也停止了。不到半顿饭时,这院子里,忽然劈拍劈拍,枪向外一阵乱放。接上那李二疙疸骂道:“好小子!你们再过来。哈哈!揍!朋友,揍他妈的!”

  拍!拍!拍!

  “哎哟,谁?刘三哥挂了彩了。他妈的!什么揍的?打后面来。”

  拍!拍!拍!

  “打走了没有?朋友!”

  沉住气,刷!

  “好小子!把我帽子揍了。”

  家树趴在地下,只听到这种枪声骂声,人的跑动声,院子里闹成一片。自己一横心,反正是死,想到屋子里没灯,于是也不征求胡狗子的同意,就悄悄的将脸上的膏药撕下。偷着张望时,由窗户上射出来一些星光;看见胡二狗子,趴在炕上,头伸在窗户一边张望,其余是绝无所睹。只听到院子外天空里,拍拍刷刷之声,时断时续,紧张一阵,又平和一阵;一会儿,进来一个人,悄悄的向胡狗子道:“风紧得很,天亮就不好办了,咱们由后面沟里冲出去。”

  说话的便是李二疙疸,只见他站在炕上,向土墙上扑了两扑,壁子摇撼着,立刻露了一条缝,他又用手扒了几扒,立刻有个大窟窿。他用了一根木棍子,挑了一件衣服,由窟窿里伸出去,然后缩了进来,他轻轻的笑道:“这些浑蛋,只管堵着门,咱们不走等什么?”

  他于是跑到院子里去,又乱骂乱嚷,接上紧紧的放着枪,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匪人进来,喁喁的商量了两句,就爬出洞口。胡狗子在家树脸上一摸,笑道:“你倒好,先撕了眼罩子了,爬过洞去,趴在地下走。”

  家树虽觉得出去危险,不容不走,只得大着胆,爬了出来;随后胡二狗子也出来了。这里是个小土堆,胡狗子伸手将他使劲一推,便滚入一条沟内;接上胡狗子也滚了下来。刚刚滚到沟里,刷刷!头上过去两颗子弹。于是伏在这地沟里的有四个人,都死过去了一般。一点不动不响。听那屋前面,骂声枪声,已经不在院子里;似乎李二疙疸,冲出大门去了。

  伏了一会,不见动静,家树定了一定神,抬头看看天上,满天星斗,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梢,在星光下摆动作响。那西北风带了沙土,吹打到脸上,如利刀割人一样。在屋里有暖炕,不觉夜色寒冷。这时,便格外的难受了。三个匪人,听屋前面打得正厉害,就两个在前,一个在后,将家树夹在中间,教他在地上爬着向前,如蛇一般的走。他们走走又昂头探望探望,走着离开屋有三四十丈路,胡狗子吩咐家树站起来弯着腰,拖了就跑。一口气跑有半里之遥,这才在一丛树下坐着。听那前面,偶然还放一枪。

  约有一个钟点,前面有脚步响,胡狗子将手里快枪瞄准着问道:“谁?”

  那边答说:二疙疸回来了!胡狗子放下枪,果然李二疙疸和一个匪人来了。他喘着气道:“趁着天不亮,赶快上山。今天晚晌,算扎手,伤了三个兄弟。”

  另一个土匪,看见家树骂道:“好小子!为了你,几乎丢了吃饭的家伙。豁出去了!毁了你吧。”

  说时,掏出手枪,就比了家树的额角,接上拍达一声。这一枪要知道家树还有性命也无?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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