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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艳舞媚华筵名姝遁世 寒宵飞弹雨魔窟逃生(3)


  说毕,他也就告辞而去。从此一过三天,何丽娜的行踪,始终没有人知道;就是她家里父母,也只在屋里寻到一封留下的信,说是要避免交际,暂时离开北京。于是大家都猜她经西比利亚铁路到欧洲去了。因为她早已说过,要到欧洲去游历一趟的。

  那沈国英也就感到何小姐是用情极滥,并不介意男女接近的人,自己一番倾倒,总算梦幻了。恰好时局的变化,一天比一天紧张,那个中流砥柱的刘巡阅使,忽然受了部下群将的请愿,自动的挂冠下野;同时政府方面,又下了一道查办令。沈旅长有功,就突然高升了;升了爱国爱民军第三镇的统制。以刘大帅为背景的内阁,当然是解散。在旧阁员里找了一个非刘系的人代理总揆。何廉如愿以偿,升了财政总长。刘将军西山那桩案件,自然是不值得注意,将它取消了。所有因嫌疑被传的几个人,也都开释了。

  因为刘家方面的财产,都归沈统制清理,沈国英就借住在刘将军家里,把他的东西,细细的清理。在刘将军的卧室里,寻到了沈凤喜一笔存款折子,又有许多相片,他未免一惊,难道这些东西,这位新夫人都不曾拿着,就避开了?因叫了刘家的旧听差来,告诉转告刘太太,不必害怕;虽然公事公办,可是刘太太自己私人的东西,当然由刘太太拿去,可以请刘太太出面来接洽。

  听差说:“自从刘太太到医院里去了,就没有回来过。初去两天,刘将军还派人去照应,后来将军在西山故世去了,有从前正太太的两个舅老爷,带着将军两个远方侄少爷,管理了家事,不认这个新太太;后来时局变了,统制派了军警来,他们也跑了。这几天,我们是更得不着消息。”

  沈国英听说,就亲自坐了汽车,到医院里去看望她。自己又怕是男子看望女子不便,就说凤喜是他妹子。可是医院里人说:“刘太太因为存款用完,今天上午已出院去了。”

  沈国英听了这话,随口道:“原来她已回家了,我不曾回家,还不知道呢!”

  口里这样遮盖着,心中十分的叹息,又只得算了。好在他身上负着军国大事,日久也就自然忘却。不过一个将军的夫人,现在无影无踪,也是社会上值得注意的一件事;而况刘氏兄弟,又是时局中大不幸的人物,因之这一件事,在报上也是特别的登载出来。

  这新闻传到了天津,家树看到,就一忧一喜;忧的是凤喜不免要作一个二次的出山泉水,将来不知道要流落到什么地步?喜的是西山这件案子,从此一点痕迹都没有,可以安心回京上学了。这天上午,和婶婶妹妹一家人吃饭,只见叔叔樊端本,手上拿着帽子,走进屋来,就向婶婶作揖,笑道:“恭喜恭喜!太太!我发表了。”

  说着,将帽子放下,分左右中间三把,摸着胡子。他的帽子,随手一放,放在一只珐琅瓷的饭盂上,樊太太一见不妥,连忙起身拿在手里,笑道:“发表了?恭喜恭喜!”

  说着,也拿了帽子作揖。樊端本随手接过帽子,又戴在头上,樊太太道:“你又要出去吗?你太辛苦了,吃了饭再去吧。”

  樊端本道:“我不出去,休息一会,下午我就要到北京去见何总长了。”

  说着,向家树拱拱手道:“也就是你的泰山。”

  樊太太道:“你既不走,为什么还戴上帽子?”

  樊端本哈哈笑了一声,取下帽子,随手一放,还是放在那饭盂上。姨太太在太太当面,是不敢发言的,然而今天听了这消息,也十分的欢喜,只管笑嘻嘻的,捧着饭碗,半晌只送几粒饭到嘴里去。还是静宜不曾十分的了解,便问道:“你们都说发表了,发表了什么?”

  樊太太道:“你这孩子太不留心了,你爸爸新得了一个差使,是口北关监督,马上就要上任了。这样一来,便宜了你们,是实实在在的小姐了。”

  家树一看叔叔婶婶乐的是真过分了,也不愿插嘴说什么。陪着吃完了饭,家树就向樊端本说:“现在学校要正式上课了,若是叔叔上北京去,就一同去。”

  樊端本道:“好极了!也许我可以借此介绍你见见未来的泰山哩。”

  家树也不便否认叔叔的话,免得扫了他的官兴,自去收拾行囊。待到下午,和樊端本一路乘火车北上,好在婶婶叔叔妹妹,都是欢天喜地的,并无所谓留恋。到了北京,叔侄二人依然住在陶伯和家。伯和因端本是个长辈,自然殷勤的招待。家树也没工夫和伯和夫妇谈别后的话,但是逆料那个多情多事的陶太太,一定和何丽娜打了电话,不到两三个钟头,她就要来的。可是候了一夜,也不见一点消息。

  到了次日中午,樊端本出门应酬去了,家树和伯和夫妇吃饭。吃饭的时候,照例是有一番闲话的。家树由叔叔的差使,谈到了何廉;由何廉谈到何丽娜,因道:“这些时候,何小姐不常来吗?”

  陶太太鼻子哼了一声,随便答应,依然低头吃她的饭。家树道:“为什么不常来呢?”

  陶太太道:“那是人家的自由啊!我管得着吗?”

  家树碰了一个钉子,笑了一笑,也就不问了。谈了一些别的话,又道:“我在天津接到何小姐一封信。”

  陶太太当没有听见,只是低头吃她的饭。伯和将筷子头轻轻的敲了她一下手背,笑道:“你这东西,真是淘气。人家要讨你一点消息,你就一点口风不露。”

  陶太太头一偏,噗嗤一声笑了。因道:“表弟!你虽然狡猾,终究不过是鲁肃一流的人物,哪里能到孔明面前来献策呀!你要打听消息,就干脆问我得了,何必闷到现在呢?你也熬不住了,我告诉你吧,人家到外国去了。”

  家树笑道:“你又开玩笑。”

  陶太太道:“我开什么玩笑?实实在在的真事呢。”

  于是把何丽娜恢复跳舞的故态,以及大宴会告别的事,说了一遍。伯和笑道:“这一场化装跳舞,她在交际界倒出了一个小小风头。可是花钱也不少,听说耗费两三千呢。”

  家树听了默然。伯和道:“你也不必懊丧,她若是到欧洲去了,少不得要家里接济款子,自然有信来的。我和姑母令叔商量商量,让你也出洋,不就追上她了吗?”

  陶太太道:“男子汉,都是贱骨头。对于人家女子有接近的可能,就表示不在乎;女子要不理他,就寻死寻活的害相思病了。谁教表弟以前不积极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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