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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此理不明卧地惊怪汉 前疑可释举火会高朋(2)


  孔长海听说朱怀亮还留下一根断箭杆,说话之间,倒沉吟起来。便问道:“这根断箭在哪里,请你拿来我看看。”

  李云鹤道:“我原来很相信他的话,把这根箭杆留住,打算等到你老哥来了,我才交出来。可是这里另外有个仗义的人,他也是来帮助我的,我就先交给他了。”

  于是把韩广发前前后后的话,说了一遍。孔长海道:“你这事我明白一大半了,这姓朱的在哪里,可不可以约他来和我见一见。”

  李云鹤道:“不行,他住在哪里,始终没有告诉过我。”

  孔长海听到这里,只是垂头不语。他那两道浓眉毛,皱着起了几道眉峰。右手上拿了一只粗瓷茶杯,眼珠只管望着出神,手里却不住的把杯子转着。李云鹤看他那种沉思的样子,不解是有什么为难,却又不好意思去追问,只得先告辞回房。过了一会儿,那孔长海竟走到他这屋子来,追问韩广发到大李集去,是一个人呢,还是有人引见呢?李云鹤道:“这城里有位赵魁元大哥,带了他去的,这人兄弟认识,一天必定到我这里来一次。”

  孔长海道:“我很愿和这人见一见,若是他来了,请你通知我一声。”,说毕,他也没有多话,就回去了。李云鹤觉得这人爽直有余,而精细不足,看去总是一个好人。

  等到晚上,赵魁元来了,他知道了这人,也是急于要见一见。李云鹤便先到那边屋子里去通知,走去看时,门已关了。里面呼声大作,大概是睡了。因门缝里露着一条白线似的灯光出来,就向门缝里张望,这一看不由得十分奇怪起来。他暂且不敲门,轻轻的放轻脚步,走回自己屋子里来。因问赵魁元道:“赵大哥,你们江湖上的规矩,出门也有不许睡床这一条吗?”

  赵魁元笑道:“笑话了,江湖上无论哪样和平常人不同,吃饭穿衣睡觉三件大事,总是一样。”

  李云鹤道:“这样说,更奇怪了,请你跟我来看,这究竟是什么缘故?”

  于是他牵着赵魁元,仍然轻轻的走到孔长海房门边,便将手对门缝指了一指,赵魁元会意,也就俯着身子将头靠近门缝向里一张。只见桌上一盏瓦碟菜油灯,点着了好几根灯芯草,灯光烧得有蚕豆那样大,照得屋子很亮。那张木板床铺,上面只剩了光板子,板上的两床草席,却铺在地下。那孔长海将包袱当了枕头,将饭店里的棉被,盖了大半截身子,他却睡在地下。

  赵魁元将李云鹤的衣服牵了一牵,复走回屋子里来。因道:“这是一个极有内功的人,并不为江湖上什么规矩。”

  李云鹤道:“有内功就不睡床铺吗?”

  赵魁元道:“那也不是,武术里面,有一样功夫,是练着穿铁衣,穿铁鞋。这功夫从小就练,譬如铁衣罢,衣服里面给他装上铁片,慢慢地往上加,可以由四两加到几十斤。这件铁片衣服,无论或起或睡,总是不脱。到了后来,将铁衣一脱,身子陡然一轻,就可以飞墙走壁了。这是苦功练出来的,不过是容易飞腾。若加上一运内功,浑身就铜皮铁骨,刀砍不入,这又叫着铁布衫。练这样功夫的人,自小就不能睡床铺,只睡石板,一睡惯了,他到后来,就会觉得睡软的反没有睡硬的自在。”

  李云鹤道:“凡是有功夫的人,都要睡在石板上的吗?”

  赵魁元道:“当初原不要睡石板,但是身上装了许多铁片,加上铁鞋,多至一百多斤,此外还有本身的重量,就有二百多斤了。平常的床上,就是放了一块铁,也怕受不起,况且是一个铁人,在床上乱滚,哪有不将床压坏之理。所以练穿铁衣的人,当时就不睡床,到后来,睡床就会睡不惯。我看那屋子里的床铺,非常之薄。”

  李云鹤连忙接嘴道:“我明白了,大概他怕把床铺睡断了,是也不是?”

  赵魁元道:“你这话又外行了,凡是练穿铁衣的人,脱了铁衣,都是身轻如叶,哪会压坏床铺?”

  李云鹤道:“既是身轻如叶,何以用刀砍不入呢?”

  赵魁元道:“这是两件事,懂轻功的,未必懂内功。但是他穿了许多铁,轻功成就了,学内功自然容易。轻功原分两种,一种是飞墙走壁,一种是操练身体。”

  赵魁元谈到武功,说得就忘了形,不住的手舞脚踏,声浪也是一句高似一句。李云鹤生怕他说话惊动了那位高卧的旅客,连忙拉住他的手,用手对他摇摇,叫他不要作声。赵魁元会意,便笑着摇了一摇头。于是二人一同走到天井里,李云鹤就对着孔长海屋子喊道:“孔大哥,没有安歇吗?”

  孔长海正睡得香,李云鹤连叫了几声,他忽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口里连忙答应道:“是李先生吗?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可以开门。”

  说毕,只听得屋里卜通几声响,接上哗啦一声,把门开了,孔长海就由里面迎了出来,笑道:“我是走路辛苦了,不料打一个盹儿就睡着了。二位请到里面坐。”

  赵魁元将孔长海浑身上下一看,见他体格魁梧,声音宏亮,倒是一表人才,却也看得中意,先就抱拳相让。一路进得房来,早见他已把草席重新铺到床上,地下倒撒了一地的碎草。李、赵二人,怕孔长海疑心,对于这一点,都装不知道。赵魁元和他通了姓名,他接上又说了一套江湖话,彼此已证明是同调了,孔长海就笑道:“兄弟这次来,不为别的事,只为了东门塔上那几把火。”

  赵魁元听说,很是惊讶,问道:“这件事,兄弟早就疑心,但是猜不出所以然来。据孔大哥这样说,难道说这里面真有什么道理吗?”

  孔长海两只手按了桌子,仰起头来微笑了一笑。赵魁元道:“果然这里面有缘由,孔大哥何不说出来,也让小弟见识见识。”

  孔长海道:“我们既是自家人,有话都可说。李先生是个君子人,有话也不必隐瞒着他。我请问你一句,还是在这地方好兄好弟,你都认识吗?小弟这句话并不是藐视大哥,原因在这里面。”

  赵魁元道:“小弟虽生长在这里,但是并不懂得什么,若论自己人,大概我也熟悉。这里就是有一位老前辈,有三十年不曾露面,小弟只知道他姓名,只知道他武艺高强,但是他住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不但小弟,就是淮北的老前辈,也没有人知道。据人说,他在洪泽湖里打鱼,可是也没有人遇见过他。”

  孔长海哈哈大笑道:“你老哥能知道许多,也就不错了。”

  赵魁元道:“你老哥的意思,以为这把火是这老前辈放的吗?”

  孔长海道:“虽不是他放的,却是为他放的。”

  他们两人这样一说,把旁边听话的李云鹤,却弄得莫名其妙,对这两人,左一望,右一望,因道:“为什么要为人在塔顶上放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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