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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日


  昨天是息园逝世九周〔年〕纪念,为了这伟大的朋友,我想写点纪念他的日记,但昨天的暴风雨竟弄得满屋透湿,人只能躲到床上……为什么呢?难道“暴风雨”也是纪念这位先烈吗?难道暴风雨是不让我纪念吗?……

  因为疏于防备和“骄傲”的原故,昨夜开始了迁住以后的第一次遗精。计自正月廿五起,到昨夜(三月廿一日)计五十六天。

  因为遗精,今天又不能写记念息园的文章了,这是多么伤感的事啊!明天,也许要到后天以后呢?啊!啊!我的伟大的亡友啊!

  六日给瞿创雯先生一信,此人即和“为家为国血方热”的诗的同乡生朋友,由文定兄告诉我他的地址,才特写信给他的。写信除道谢前次的四元和诗之外,并请他替我预备一两间屋子,以备战争来了避难用。

  平信寄大栗港(本县)战时乡村民众学校交。

  六日又收信两封,敏讷来信说及《力报》情形,并天翼已去溆浦。俟《查仓》稿完后复信。

  另一信为津市龙重任之复信,言最近寄钱来接济我。语颇诚恳,但因为说得太诚恳,又引起我的病态的怀疑。反正我并无“希望”,更无所谓“失望”,随他去吧!

  昨天给锡麟一信,平信寄上海,催他寄八十元钱来。因企霞来信说,前次之挂号航快信已在株洲发去,此信即催促也。然平信是否能到达上海,尚属问题。

  【高安通讯】高安城于二十六日上午一时二十分被我俞军攻克,记者适在该部,闻讯之余,遂于当日晨光曦微中,由张处长陪同自某地策马向高安城进发。沿途大阜连绵,麦浪平铺,新绿丛中,村舍栉比,居民把酒桑麻,耕织自如,除偶有士兵二三络绎,引来炮声机枪声不时掠过耳际外,再无丝毫火药气味,乡民镇静沉着,照常耕作,实为支持此次抗战一最大动力。

  马过七里桥,其地位高安城西七华里,为敌铁骑践踏边缘线上,俨然为一分水岭,自此往东,所有村庄房舍,被敌焚毁殆尽,即寺庙神位,亦无幸免。抵龙王庙,高安西门城角,已呈现目前,而高安城楼顶端的鲜明的……国旗,正以一种伟大热烈挺进有力的姿态,随风招展,欢迎我等投向其伟大的怀抱。

  余等踏着为祖国自由民族解放的战士的血迹前进,穿越了被敌军阀蒙蔽来华送死之无数敌尸,更凭吊了距城半里,敌布有三道铁丝网,我敌争夺四五次,积满敌我尸体之姚村彭村,方进入大西门来。

  高安旧属瑞川府治,全县人口三十六万,物产丰饶,米、油、豆等产量皆巨,为赣省著名县治之一,而城垣之坚实庞大,在昔仅次于南昌。该城跨锦江中流,建城为二,在南岸曰南城,北岸曰北城。中架一桥,凡九孔以相往来,城周围约十里,北城较大,东西长达三里,城区原有人口四万余。

  进至大西门,首至城楼四眺,只见四野尸体枕籍,各处血迹犹新,城郊垒堡罗布,城墙弹痕累累,沿城之四周五步一掩体,十步一堡垒,五十步一高耸城上三层楼坚实碉堡,(县府于四月三日敌进前忽遽退走未及破坏)……城的不易攻取,与我军缺少重兵器,居然攻取之,其果敢英烈由此可见。

  我们先环城作一鸟瞰,由西门北向,行未及二十步,瞥见城西一池塘,内氽有女尸十余具,因河水侵蚀,尸体膨胀如牛,稍北为西镇楼,壮男尸体二十五具,排列于城西空地间,似被敌强征作工,工事完成后,用机枪扫毙者。再前有碉堡,曰凤池堡,耸出城垣西北角。当初攻城最先,现任城防的戴连长语记者曰,我军攻城时,以吃此碉堡苦最大,因其地位冲突,其力足可牵制我西北二方出击部队也,凤池堡旁有白粉大书松浦部队团田部队攻占高安等字样。

  由凤池堡转而东向,距北门约二百步,有大池塘一口,长二千余丈,池水澄碧,池东系旷地,西及南有大可向围之原始林,隐约有红楼一角,自丛林中透出;池边阳光反照入塘,颇饶诗情画意,设非池东旷地有尸体十余,谁能谓此非人间天上。

  至北门守城蒋排长告以城郭及城内葬有敌尸灰多堆,乃随而出城,果有方可三尺一砖窟,于城门左侧,窟中有竹筐,筐中盛尸灰,上盖泥土,墓前陈列破花瓶,中插野花,已零落枯萎,墓后竖木板一,上有故陆军步兵中尉丰田璋弥墓,昭和十四年四月字样,嗣并在城内外继续发现有十多处,此殆所谓无言的凯旋乎。

  旋折至南门,该门濒锦江有桥通南城,桥破毁,城门口置木船二,楼梯若干,所以准备渡河者,至东门方见敌在城脚原筑有可通城外交通壕,敌乃将该壕拓宽,全部敌军于二十六日夜九时许,悄然于洞退出,并于洞口附近书这是中国军队的大胜利,皇军不得已退出高安城等标语。

  及巡视城内,知所有房屋,除一部被敌机炸毁者外,形势上尚完整,惟内部固实破坏不堪,各墙皆打有大洞,以一铁丝连贯其间,铁丝一端,系一亚细亚火油箱,箱中系木塞一,遇有变故,警戒兵频推其一端,箱彭彭作响,室内各敌即知有所戒备,敌虽穷思绝虑,亦复见其心劳日拙耳,城内原储有大量粤盐,敌无法移去,乃撤于各街巷之内。户内器皿什物,除以一部移至各街巷间障碍以外,余皆被敌破毁,或作柴焚用,李王庙前广场,钉有木桩百余,敌自乡间抢的黄牛百余,皆被戮嚼一空,牛骨到处皆是,各街巷间腥臭满布。记者行经高家巷十八号,循腥味入一处,至第二栋左边厢内,推视则床上僵卧一年约二十四五裸体女尸,全身灰黑色,下部血迹斑斑,急遽退出;另至东大街十号,偶复循腥臭入一室,则又赫然一女尸,被敌用刺刀自下部钉于门板上,双乳皆已挖去,女尸旁复有一男尸,匐伏墙脚尺余,木桩自肛门插入,桩之一端露于外,桩之四周蛆虫已蠕蠕往来上下于其间矣。记者至此凡遇腥血再不闻问,且城内到处腥血,事实上亦无从一一巡视也。

  过东大街民教馆附近,遇二妪,一年七十五,一已八十六,敌进城时匿于阁楼,被敌发觉,频向索花姑娘,媪以无对,敌即上前对年八十六者欲加非礼,盖其年虽高于另一媪,而外貌固较之略见姣好也。媪稍遽拗,鞭挞遂至,卒未获免,该媪见记者时,为道际遇如前,言下痛泣无已,如此残暴兽行,不独亘古未有,亦人世所未闻也。

  敌此一次攻守高安,使用毒气达二十余次,仅俞部即夺获瓦斯达七八十罐。记者入城亦偶恰得其三,戴连长语记者曰,城内埋设地雷甚多,该部入城时中雷身死者达十余人,嘱记者等俟清扫战场后再细访,记者亦以血腥难以久持,因从其请,归途中闻炮声甚远,机枪亦稀,张处长曰,敌必已退出祥符观,及夜司令部俞军长果谓祥符观已于午后十时收复,高安从此可高枕无忧,安全确保矣。(完)

  (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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