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打破灰色的人生|恽代英

怎样打破灰色的人生

　　（一九二五年五月九日）

　　代英：我从前在苏州东吴大学里读书，平日除机械生活的上课做礼拜外，没有一点活动的可能性。图书馆里，充满了中西文的圣经一类的书籍。阅报室也不算小，可是找一份民〔国〕日报，（亦）找不着。你现在这种压制的环境里，要想得点新思潮，何等的难呀？去年秋天，我费了许多心思，才得像一个出笼的鸟儿，恢复了自由。

　　我年幼时，即抱悲观，觉人世间，没有乐趣。到了后来，家庭的变化，教会学校的强迫，（我也在教会中学里毕业）自己身体的软弱，社会的（黑）暗，国家的危亡，和帝国主义的侵略，更叫我走到厌世的路上去。直到现在我的人生愈觉变成灰色了。每每想到我的前途，好像一只小船在大洋里飘泊，不知将来作河[何]归宿？由愁而怨，由怨而恨，有时一人默思半天，恨不得拿手枪结果性命，以求一个干净。然一想到我上有祖父母和父母，更有兄弟，我在家庭的责任狠[很]大，又顿时没有勇气了。可是不两天这种幻想的冲动，又要在我的脑海里走过一番。所以世间的一切，在我的眼睛里，总变成灰色。我想若常此不加改变，或不自杀，我的精神的苦痛，更不知到什么地位。

　　我狠[很]感谢你，假如你（详）细的指教我。

　　淮阴儿（江湾复旦大学）

　　你的环境造成你的灰色的人生，倘若你能够自杀亦未始不是脱离这灰色人生之一法。然而这如何做得到呢？人是有求生之天性的，自杀决不是一件易事。我每听见人家说要自杀，我便笑他是拙笨而自欺，我决不劝人不自杀，然而始终很少能够自杀的人。你若知〔晓〕你究竟是不会自杀的，那便你应丢弃此等痴想，还是顺着你求生之天性去奋斗，以改造你的环境才是。人在恶劣环境之中，是不能无悲苦之感的，然亦只有坐着不去与恶劣环境奋斗的人才感觉这种悲苦。惊风骇浪中舟子总比坐客镇定，便因舟子要去应付这种风浪的原故。所以你要不愿居这悲苦之境，不是去幻想那不可能的自杀，是要去设法应付他，去做一个改革社会国家与打倒帝国主义的人。而且我相信你须得交结一些比较勇敢的朋友，与他们结伴前进。你要在黑暗的广漠之境有些恐怖么？你多找几个勇敢的同行的人，而且一路的呼应，便可以壮你胆气。你若能研究得到一种信念，知道国家社会一定是可以改造的，那譬如你在黑暗中间见了灯光，你的胆气自然更要大了。

　　代英

　　载《中国青年》第七十九期

　　(1)这是恽代英与读者淮阴儿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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