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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大生产制的产生


  ——合营公司与托拉斯

  个人的生产,与资本家的生产,既在一方面竞争,小资本家与大资本家,亦同时彼此竞争。每天有些新发明的东西,加增了生产能力。这些东西同时使以前所用的机械,多少成为无用,而促进新机械的应用。而且亦常促进了工场的扩张。资本家在这一点,若不能有必要的资本供他支配,他迟早便会不能维持他的地位而低落。或者勉强忍受巨大的牺牲,以投资于那还未被比他有力的资本家攫取的小事业中。因此所以大工厂的竞争,发生小工厂的资本过剩。这样,使小资本家的竞争更凶猛,崩坏亦更迅速。

  大资本的工业渐次扩张,从前有几百个人的地方,现在成为需要几千人的伟大事业了。每日有些小企业的组织归于乌有。工业的发达,不能加增个人企业的人数,反迅速的减少了。

  还有一层,工业的发达,便这样的使许多资本家事业渐次集中于少数人之手。有时是一个资本家;有时是一个资本团体,在法律上成为一个法人;——合营公司与托拉斯。

  引入这一条路的,有几多路径:

  一是由于资本家想避免竞争的苦心。竞争是近代生产制的大发条。实在呀,他是一切商品,一切为买卖的货物生产的大发条。但竞争虽于汎论的商业生产是如何必要,然没有一个资本家不想他的货物幸而逃免市场的竞争。若他是支配某种货物的独行,若他对于这东西得了专利,他能定价远超过于实际的价值。那些需要这货物的,只有全然倚靠他。

  同一货物,若有几家卖的人,在一个市场中,他们要想专利,只好靠着彼此的联合,以彷彿成为一个卖者。这样的联合,——合营公司与托拉斯——迟早把竞争的人数更发变少。

  这少数人矛盾的利益亦得了个调和。

  资本制度既推广了市场,加增了竞争的人数,要想在生产交易方面得个专利,自然很不容易。但每种资本工厂发达了,便同业的组织数目减少了。从那时候向前走,很快的便会到合营公司与托拉斯地位。在某国中若能用高税率保护本国贸易,以反对外国竞争的时候,合营公司便可以由这很快的成熟进为托拉斯。这样,便竞争的人数减少,内国生产者更易集中,以建造专利。而且谢谢“保护国内工业”政策,能尽量榨取民族消费者的经济,满他们的贪欲。

  在近二十年,托拉斯的数目大增加。某种物品的生产及价格,都受他的规定。这种情形,特别是在保护政策的国家,如美国法国德国为甚。托拉斯既经建设几个公司,便联合彷彿成为一个公司的样子,受一个首领的指挥。

  对于生产发达最必要的货物,如煤铁,成为合营公司与托拉斯最先所取的题目。联合常使他的势力澎涨到他专利工业以外的事。他使全部生产事业,都倚赖少数专利者。

  一方的努力,使同业的几个事业归入一个人掌握之中;一方亦使不同业的几个事业,彼此供给需要的原料或机械的,亦联合于一个组织之下。我们常看见铁路公司自己有煤矿,及造机头的工厂,糖业公司自己种一部分他自己需要的甘蔗甜菜,种山薯的有自己蒸溜等的工厂。

  还有一条路径,便是几个组织渐化成为一个事业最简单的法子:

  我们已经看见在现在生产制之下,资本家的功用是何等的大;在工具私有制度之下,大生产只有资本家的生产制做得成功。有资本家的生产,生产才能进行平顺。资本家用他的资本,以立于他的地位,而运用他做各种有效力的事业。

  同时资本家的事业越大,资本家救济他自己,避免他增加职务的一部分,越是必要。救济之法,或转移他到别的资本公司里去,或转移他到他所雇以从事工作的雇工身上去。自然在工业进行中,这些职务被雇员做或资本家自做,其结果没有分别。做这些职务,不能产生价值。资本家自身做是这样,雇员代他做亦是这样。然而对于雇员,资本家必须从余值中给他薪资。这亦是所以使资本家的余值低落,利息低落的一个原故。

  企业的进步,使资本家不能不雇用一些助手,以救助他自己做太多的工作。而由于余值的加增,他减少了这种改变的消耗。余值越大,资本家能转移到他的雇员身上的职务越多。一直到后来,资本家乃至可以不做一件事体。所留给他做的,只有怎样去投他个人消费所不需的余款,到有利的事业上面。

  已经达到这最后一步的公司,一年年的数目加多了。有许多股本公司中间,虽再呆笨的人,亦知道资本家不做一件事情;他惟一的重要,只是靠他的资本。

  有些人想到他们看见股本公司的兴起,是一种使小业主能享受大生产利益的一个法子。但是股本公司与借贷一样,只算一种特式的借贷。他只是把小业主的财产拿来,供大资本家支配的一种方法罢了。

  资本家若看见可以做那一种事业无论何人,不管他对这种事业有无一些知识,只需他有钱买股票,便立时可以加入。因此资本家便可以联合许多全然无关的企业,到他手中。大资本家容易建立股票公司。他所需要做的,只是获得大宗的股票。这公司便须倚赖他,视他的利益而决定怎样做事。

  最后我们必须注意,大量的资本较小量的资本易于继长增高。因资本越大,别的情形不变,便利益亦越大。资本家个人所消费反比例的减少。他所能增加的新投资为数越多,一年的入款若为一万元,资本家还只能照着他的意思求个低度的生活。若一年入款到了十万元,他虽然很消耗于他自己身上,像从前五倍的多;仍每年能加六千元,便是五分之三的利息,到他原来资本上去。小资本家为生存竞争,一天天更苦些了的时候;大资本家手里财富的大聚集,一天天澎涨得更快。在短时间,便可以到很大的数量。

  再约起来说,大事业的长进,大机运的加增,企业人数的减少,各种公司的集中于一个人手中,这都可以证明资本家生产制常有将生产工具集中于少些人身上的倾向。这样,工具因成了资本阶级的专利,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要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于一个人或一个股票公司手里,作为私产,而任意处置。全部分生产机械,将变成一个大工厂,属于一个主人。在资本制度之下,生产工具的私有,引起他自身的崩坏。他的发达,便自己掘了他的根基。赚工钱的工人,成了一大部分消费者。余值所赖的出产物,被封锁得卖不出,亦便成为无价值的东西。

  实在像这样讲的一些情形,似乎是非理不可能的。私有制度崩坏,似乎是没有,亦不能有的日子。这一种趋向,只能进步到那样个程度,使社会中痛苦仇怨矛盾,至于人民不能忍受,起来把社会打得粉碎。这种改变,虽非经济发达所预期,但结果不能逃这运命。私有制度崩坏,纵如说者所信将没有那日子;但我们究竟正在极力向这方面推进。同时一方面不同的资本事业渐次集中于少数人之手;他方面似乎独立的事业,因分工不可逃免的结果,而相互依赖的关系更重。这种相互依赖的关系,常令一方面占优势。因小资本家渐次更依赖大资本家。正如许多家庭工业的工人,似乎彼此独立,而实际仍是资本家手下赚工钱的工人一样。许多小资本家似乎对于别的资本家享有独立的资格;以及许多似乎独立的资本公司,实际亦仍是些大资本组织的附属者。

  人民多数经济上依赖于资本阶级,一天天关系更密切;同时资本阶级内部多数人依赖于少数人,亦一天天关系更密切。这少数人人数便一天天减少;却因他的有钱权力反一天天加大了。

  资本家依赖别人,正如劳动家小商人小生产者的依赖别人一样的靠不住。不但是靠不住,他所做的事全然是为他人忙了。依赖越很,地位的不安定越很。自然只小资本家最痛苦;但大资本家亦不是绝对的可以没有危险。

  有些加增资本主义事业不安定的原因,前面已经说了。外界势力最影响于全组织的,莫过于依赖关系的加增。阶级间的嫌怨,既是正比例的加甚了;彼此相互攻击的人数,亦正比例的加多了。所给予每人有力的武器,亦正比例的加利害了。资本家生产制,使纷扰的机会加了多倍,使由纷扰所召的损失,亦加了多倍。更进一步,工作生产力的加增,不仅资本家收回了更多的余值,市场中亦复堆积了更多的商品。工力的剥夺,使资本家相互竞争。每个资本家与全体资本家死战。同时又常有生产的机械方法的革新,新发明与发现,使现行的机械无价值或无用。不仅一个工人一个机器,有时全工厂乃至全事业,都会成为无用。

  没有资本家能依赖未来的事,没有人能一定说他能保守他所有的而传之于子孙。

  资本阶级自身分裂为二:一是对于工业生活没有用处,他只能消费那些流到他手里的余值,这种人渐次增多。一是还不至对于工业生活全无用处,但这种人反减少了。因为人数越减少了,他要保持负担他的地位,更发难了。前者渐尽变为无用的惰夫;后者又因生存的竞争精疲力尽而死。

  对于两方面,这不安定的幻影都是他们方兴的忧患。近代生产制并剥夺者与享伟大专利的人,亦不能享有他们的赃私,到十全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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