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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译诗启


  我们都承认短的抒情诗之可爱;我们也知道真纯的抒情诗才(Lyrical genius)之希罕——谁不曾见过野外的草花。但何以华茨华士的《野水仙》独传不朽,谁不曾听过空中的鸟鸣,但何以雪莱的《云雀歌》最享殊名,谁不曾见过燕子的飞舞,但何以只有谭宜生与史温庞能从这样寻常的经验里抽出异常的情调与音响?(Tennyson:“O Swallow, Swallow, flying, flying south”,Swinburne:“Itylus”)华茨华士见了地上的一颗小花,止不住惊讶与赞美的热泪;我们看了这样纯粹的艺术的结晶,能不一般的惊讶与赞美?诗人蓝涛(savage Landor)说我们人只是风与气,海与地所造成的;我们不应得说我们可贵的性灵的生活大半是诗人与艺术家的厚惠?“诗是最高尚最愉快的心灵经历了最愉快最高尚的俄顷所遗留的痕迹”,但这痕迹是永久的,不可磨灭的。如其应得用爱赏文学的热心,研究古宗教的典籍,我们应得预备宗教家的虔诚,接近伟大的艺术的作品,不论是古希腊残缺的雕像,贝德花芬断片的音乐,或是开茨与雪莱的短歌。因为什么是宗教只是感化与解放的力量,什么是文艺只是启示与感动的功能,在最高的境界,宗教与哲理与文艺无有区别,犹之在诗人最超轶的想象中美与真与善,亦不更不辨涯涘。

  “最高尚最愉快的心灵的最愉快最高尚的俄顷的遗迹”,是何等的可贵与可爱!我们相信凭着想象的同情与黾勉的心力,可以领悟事物的真际,融通人生的经验,体会创造的几微。我们想要征求爱文艺的诸君,曾经相识与否,破费一点工夫,做一番更认真的译诗的尝试:用一种不同的文字,翻来最纯粹的灵感的印迹。我们说“更认真的”,因为肤浅的或疏忽的甚亵渎的译品我们不能认是满意的工作;我们也不盼望移植钜制的勇敢;我们所期望的是要从认真的翻译,研究中国文字解放后表现致密的思想与有法度的声调与音节之可能;研究这新发现的达意的工具,究竟有什么程度的弹力性与柔韧性与一般的应变性;究竟比我们旧有的方式是如何的各别。如其较为优胜,优胜在那里?为什么,譬如,苏曼殊的拜轮译不如郭沫若的部分的莪麦译,(这里的标准当然不是就译论译,而是比较译文与所从译)。为什么旧诗格所不能表现的意致的声调,现在还在草创时期的新体即使不能满意的,至少可以约略的传达?如其这一点是有凭据的,是可以共认的,我们岂不应该依着新开辟的途径,凭着新放露的光明,各自的同时也是共同的致力,上帝知道前面没有更可喜更可惊更不可信的发现!

  我现在随便提出五六首短诗,请你们愿意的先来尝试,译稿(全译不全译随便)请于一二月内寄北京西单石虎胡同七号,或交郑振铎君亦可。将来或许有极薄的赠品,但也或许没有。译稿选登《小说月报》或《理解月刊》(未出版)。我还得声明我并不敢僭居“主考”的地位,将来我想请胡适之先生与陈通伯先生做“阅卷大臣”,但也不曾定规,总之此次征译,与其说是相互竞争,不如说是共同研究的性质,所以我们同时也欢迎译诗的讨论。(所附原诗从略——编者)

  (原载:民国十三年三月十日《小说月报》第十五卷第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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