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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二月


  二月一日阴

  泽民等五人今日西飞。

  昨夜与泽民谈,西北的危机:1.日寇打通津浦路后,必然采用右由陇海路西进,左由绥远出宁夏、甘凉,截断甘新交通的两螯箝制势,那时西北必特别紧张。2.西北现在的军事政治均无抗战基础,而且伏有危机——救债推销与征兵的不良,加深民众对政府的反感,目下土匪增多,青红帮乘时思逞。3.马回虽与德王不同,但苟西北无有力的御侮者,马回可能为日本利用。4.假如甘政能立改革,甘凉等练新兵,新省或能有一部分力量到二里子河或安西,或者甘新路能修轻便铁路,则整个颓势可以转变。

  一件值得警觉的事——不要为御外侮而引起内忧

  随手翻阅一月份的兰州报纸,有这么一些记载:

  一月六日前窜扰通渭一带的某部变兵八十余人,被通渭保安大队副董念庭率队击溃。

  一月七日临洮某商人运货在东洮蔡家岭被劫,死脚夫二人。

  一月八日川匪唐倪部窜阳坝,积极向成康扰乱。杜友华匪在武山招集地痞流氓扰乱地方,鲁大昌师长电驻岷梁旅,勒令限期解散。

  一月九日武山土匪三五成群劫掠村落,何家门榜罗里等山集有股匪百余人。康乐、莲花发现有枪股匪四十余人,被保安队击溃,窜入临潭境。

  一月十日恶匪马飞禽在皋兰县属蔡家河结伙打劫,被侦缉队捕获。

  一月十一日刘湘电请协剿股匪唐部,匪有枪三百余,极为强悍。

  一月十三日皋兰阿干镇壮丁队,捕获到处劫抢的土匪杨发和等三人。

  一月十四日岷县有骑匪数十,枪马齐全,又在关上劫去保安队枪十六枝,地方治安极为棘手。

  一月十七日渭源保安队击毙匪首杨彦彪等三人。景泰县解款委员在离县二十里的罗家咀子被劫。

  一月十九日洮沙及榆中交界的马衔山,发现土匪数十名,不时下山行劫。由靖远来有的邮差在大川渡附近被劫。

  一月二十二日临潭土匪李和义在冶黑闼大肆抢劫,自夺得朱团总枪多枝后,移驻上冶杓瓦寺与杨土司所辖已死头目杨楹之家属勾结,企图不轨。

  一月二十八日清水壮丁队分队长米怀仓等剿匪殉难。

  这是不完全的报纸上的记载。自然,报上有的只是事实的百分之几。还有,连续的保安队哗变不在其内。

  据一般人传说,某地已啸集若干,某些头子正在啸集,那更说更骇人,我们也不能否认其全非事实。

  “饥寒起盗心”、“官逼民反”,稍有点社会常识的人都知道。自来西北吏治不良,农村破落失业的人相率为匪。今则匪风逾积极化,其显而可见的原因,似乎都与抗战有关:(一)甘肃分销救国公债三百万,照有钱出钱的原则并不为多,可是不少的地方执行了相反的原则:有钱的不出钱,没有钱的出钱,按户摊派如同追逼。(二)征拔壮丁成为雇买,每户出几十元乃至几百元,由区、乡雇些人来充数,区、乡长从中大发其财,雇的人逃了须得补雇,补雇又要派钱。逃的人不敢回家,出钱的人不能屡出,都有去为匪的可能。(三)修路虽然国家支出了不少的钱,然而仍然是抓夫要自带伙食,在鞭笞之下工作着,有的还要出钱。(四)一些无心肝的官吏有说“明天就要牺牲,今天应该享乐”;有的说:“大局不甚稳了,趁时会抓几个吧!”贪官土劣狼狈为奸,怨气冲天,官场扫地,多数人民朝不保夕,河西来人说人民逃的很多,逃到哪里不可知,反正不逃也没法活下去。

  很明显的,在这抗战时候,非广泛的发动民间的物力(如救债)、人力(如征壮丁)无法救亡。发动得法,物力、人力用不尽,且因物力、人力的发动,促起社会的进步。发动不得法,不仅物力日缺、人力日少,且会增加社会不安,使社会走到崩溃,历史上不少这样例子,我们应深切认识,很警觉的避免这一可畏的前途。

  昨夜有红帮姓孙者系省府保安队警长来谈,似欲我们帮助他们组织队伍。当晓以目前抗战的大道理,应该服从政府,叫兄弟都去应征,但是他们的原意不是如此。据孙说,甘肃、青海红帮有三十万,红帮首领为吴慕唐,青帮首领为马愚忱。

  二月二日昨夜下雪今日晴

  一个日本兵的日记

  平型关战斗的俘获品中,有坂垣师团长的卫兵日记一本,摘录如下:

  “八月二日,等待又等待,男儿‘出头’的日子终于到了。……虽然自己没有生还的意思,但一想到留在后面的父母、妻子,禁不住一阵凄寂涌上心来。……紧捏着五色纸条的妻的手在颤抖,面孔全然象等待死神到来似的,越发增加了她的可爱……。”

  “八月十九日,到昌平师团本部休息。干着到他国才能干的征发,午饭也不吃,出去征发了十二只鸡、一贯(每贯算中国六斤四两)葱、两贯芋药。下午二时后,汲水的、杀鸡的、削芋药的,大为热闹,真是军人的乐事。

  三时半到河边散步,有中国人和骡马的尸体五、六具倒在那里。”

  “八月二十六日,……从汽车的灯光下看去,中国兵的尸体不知其数的在转动着。在这些尸体中,我们八个人把铁胄紧扎在身上,仍然向山中深入……。”

  “九月二日,坐了运货车去征葡萄,极目是一片葡萄,两个中国人打个手势说‘莫踩它’,顺手把两个中国人打死。‘采啊,采啊,’大家馋涎欲滴,一小时后,征发了三个煤油箱的葡萄,约十二贯。今天的葡萄太有效了,晚饭都吃不下去。”

  “九月五日,……在师团司令部前,开战死者追悼会,到会将士没有流泪的。……拿自己和这些人一比,想到失去爱子的双亲,又不禁流下泪去。”

  “九月十日,……疲倦的马喝着土红的泥水,手里紧拿着太阳旗的中国向导的忠浮相,伤兵、伤马没有眼泪是不能看下去。在峨峨的山间,震荡着引擎的声音,尽向中国兵的尸体上走着。究竟为了谁,非惨酷到这样不可啊!”

  “下午三时到化稍营,四个人出去征发,一会儿拿了八只鸡、一贯葱、一贯芋药回来,做了十一个人的晚饭菜。”

  “九月十一日,今天又去征发了小豆一斗、白糖一袋,叫五个中国人背了回来。宿舍又成了战场,昨天鸡肉吃光,今天煮豆又吃光,这是当兵最快乐的事。”

  “九月十二日,……下午入蔚县城敌人为我们的炮声所震骇,昨天向大同方面退却。”

  “迟早是死灭的支那兵!究竟为什么逃得这般厉害。”

  “九月十三日,上午八时去征发,十一时拿了十只鸡回来,当兵真有的吃。除勤务兵外,七个人脸上吃得都象什么似的。”

  “九月二十三日,……旅团司令在那山下的死角里,子弹在头上飕飕飞射,感得很不舒服……。”

  (这位卫兵大概就在这天死掉了,日记也就此终止。)在这本日记里我们看到:(一)日本军阀虽然施行了不少欺骗,说侵略中国是他们“出头”的机会,但他们到底不愿进行侵略战争,觉醒到“究竟为了谁,非惨酷到这样不可呢?”他们是愿回家的,怕死的。“拿自己和这些人一比,想到失去爱子的双亲,不禁流下泪来。”我们应针对这一心理,进行争取日本士兵的工作。(二)敌军军纪坏,今天“征发”、明天“征发”,乱杀乱抢。日本军阀要维持他,不愿战争的士兵,只有从令。他们向兽欲方面发展,我们应把这些事实宣传,使大家懂得:要保全生命财产,只有组织起来,武装起来,清野坚壁,和敌人拚命。

  至省党部晤赵清正,据说白崇禧说广西民运是用青年人做区、乡长,以前办过事、年纪大的,多是土豪劣绅,就令不劣也富于保守,不可用。至说青年人欠经验,但做事一时期经验就有了。又初办事豪劣出来反对也是不免的,广西曾发生豪劣围攻县城的事,但一经弹压就无事了。目下各省征兵闹得一塌糊涂,广西则否,桂林头次征八百人,来抽签的近二万人。兵的补充完全不成问题。我说广西民运还要注意他的政治颇为清明,人民痛苦较少。象现在甘肃民众缺衣、乏食,疲于苛杂,即用些青年人亦未必有效。

  王洽民为通讯社立案事,也在与赵谈,赵云:中宣部有令停止登记,王说不登记我也要办。

  夜王鼎新(编译主任)来谈,朱将关于《解放》在西北自由发行的缄件交他办,也未谈许可与否。查《解放》前经贺耀祖报告中宣部已接复电准予自由发行,伯渠致朱电亦说此事,现朱还不能决。可见其无能与成见之不易融释也。

  二月三日阴

  接萧志信,称述同在左家垸被俘情形,事隔七年宛然如昨。大概是一九三二年九月二十二、三吧,我与萧被押在一间小屋子的稻草堆上,守兵持盒子轮押,两人虽睡在一堆却不能言语,那时我揣量情形,萧可幸免,我则已无能为。我在萧手反复画写“我已不能活了,望你努力”,写几遍,萧才领会。来书称述此语,不禁惘然。

  夜至民众教育馆看话剧,王家兄妹演《放下你的鞭子》,还不错。归途失一小皮包,萧志信也失去,回信地点忘掉,须从他方面查询。

  二月四日

  范希林君自西峰来谈,鲁大昌部队扰民,居民有向边区跑的。

  有张文明,天津人,现在电灯局作事,同张嵩翔来谈。

  闻邮局对我处缄件还在检查、抄录。

  草二首短文。

  二月五日

  西北并不是安乐的天地

  人是能思维的,他能运用过去的经验做今后行动的指导,如旅行沙漠的人,望见天边变色,知道狂风会来,忙抓住骆驼肚毛躲在下面。小孩子被火烫了即不敢再去拿火。

  可是这简单的真理一到了较复杂的行动里,却常常被人忽视或忘记。前面的车覆了,后面的车还是开足马力冲去;敌人的刀明晃晃在眼前闪着,我们却装着看不见。

  王家兄妹在民众教育馆演《放下你的鞭子》的剧,那卖唱的落难女子说:“我们跑到乡下,鬼子跟到乡下,跑到北平,鬼子跟到北平,跑到上海,鬼子又跟到上海,到处安不得生,现在流浪来兰州了。天啊,我的家乡呵!”这说明什么?说明西北并不是安乐的天地,敌人正在大刀阔斧向这边杀来。事实很明显;芦沟桥战起,敌人即向平绥路猛攻,很快就达到包头、五原,如果没有八路军在晋北突起,牵制了敌人前进,今天的西北早已沦为战区了。然而敌人并没有放弃对西北的进攻,这是他包围中国必须取得之地,不过他受了几次抵抗,采用稳扎稳打的办法罢了。稍留心战事的人都知道日寇在打通津浦路以后,必然一面由陇海路西进直捣潼关,一面向宁夏进攻,截断甘凉大道。假如没有新的力量在豫鲁晋冀间给敌人以极大障碍,西北将不免一时与中央隔绝而成为独立作战之区。然而西北仍有不少的人,看不见这显明的事实。宋哲元、刘汝明、韩复榘等侥幸敌人暂不我攻而疏于防范的覆辙,甚至敌机在兰州的几次炸弹,都没能使西北人惊醒。不能看见战时的紧急状态。不少的人勾心斗角,不是为着抗战,而是为着保持位置,防范这,反对那。古语说:“巢上危幕”,房子起了火,燕子巢在上面,在火没有烧及时,它们呢呢喃喃象平时一样。我们是人不是燕子,应特别警觉危亡大祸已临到了西北千百万民众的头上。急起直追犹恐不及,还有闲情说别的事吗?

  其次,战争已告诉我们很多经验。如动员民众,似乎谁不再愿说不要动员了。但怎样动员法,广西的经验告诉我们:官吏不贪污,训练青年担任保甲,屏弃土劣,因此广西不要强迫而可出兵四百万,桂林初次动员八百人,报名抽签的近二万人。山西最近经验告诉我们:实行了扶植并保障人民抗日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的自由,实行了合理负担、减租减息,铲除中饱,不到一月就普遍的民众武装起来了,给日寇以当头打击。又江浙冀鲁许多工作团的经验告诉我们:民众不能动的原因在那里,动员的障碍是那些,不能动员民众给与抗战的损失有若干。——动员民众的两幅图画,好的坏的,很清楚摆在人们面前。西北因为距战地较远,得有运用别省经验的机会。不幸西北至今还没有人出来研究这些宝贵经验,定出西北动员的具体方针,甚至还在骇怕“真的民众动起来,怎么能控制得住”,于是过去那一套名动而实不动的官样方法,仍在作祟。

  西北的党政负责人们,他们是非常着急的,西北爱国青年及一切有远见的人们应帮助着急,贡献经验提出办法。同时领导者也应旁谘博采,不耻下问,在抗日高于一切、保卫西北家乡下团结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不分党派、阶级,紧急的准备起来,不能容再有松懈偷安的现象,把西北筑成很坚固的堡垒,守则不让日寇踏进西北一步,攻则可粉碎敌人于西北之外。

  二月六日晴

  会丁宜中秘书长,谈了一个多钟头,据云正在考虑动员方法,丁知道共党宣言不只合作抗日,且合作建国是将来的当然趋势。

  伍修权同志来继任处长,嘉伦回陕治牙,另分配工作。

  周祥生君由额济纳经宁夏、西安来兰,谈颇详。

  额旗人口:四千多人三百多户。但本籍只一百多户,不上二千人,其余是外蒙革命时逃来的。这些人不负担租税,如要他负担,他就逃了。他们初不知革命有这样好,颇悔其时不该逃出。

  额旗经费:以前税局年收约三万元,中央补助建设费一万二千元,勉可支付,现税局撤销,补助费因战事中止,防守司令部月费千元亦因李专员破坏,未领分文。

  额旗军队:全旗现役士兵不过三十多人,毫无训练,枪有三百多支。

  托王意向:托王无所谓,可以叛可以不叛,唯对外蒙无好感。乌里雅苏台负责人曾有信来,托王不答。阿拉善达王和日有勾结,阿旗较强,有兵数千,前同国民军打过。达王生长北京,为溥仪妹夫。达王以国民政府不怀好意,降日虽非计,然至少可保其王位终身。日寇曾由百灵庙送百多枪与青马,达王将其扣留,旋送回,这不是反对汉奸,只揭破“你们不做汉奸的也不过尔尔”。周过阿时,达王要他们留在那里,说以后事好办。

  周说李才桂到额,主防守司令部与专员公署合并,向额旗索马若干,骆驼若干,蒙包若干,非其力所能任。采取对弱小民族压迫手段。周在那里也主张蒙古与专署对立,因此弄僵了,周不得不出走。

  二月七日

  夜张孙等来谈。往会阿,知陈云病已愈。

  二月八日

  晨草短评二首:《合作的释义》、《根绝汉奸的榜样》。

  作报告一篇。

  “合作”的释义

  从前见面,怒目相视;现在见面,笑逐颜开。这叫合作吗?不是。拿句老话讲,这只是“貌合”,如果下面来个“神离”,那这个“合”不会有利而且有害。

  “合作”注重在“作”,共同去“作”。总理说:“共同奋斗”,“共同”是“合”,“奋斗”是说救国的事,缓慢的“作”是不够的,必须特别紧张的“作”才行。敌人杀进了屋子,全家性命已在顷刻,兄弟妯娌,口角是息了,但彼此仍不相信任,有的没有武器,有的武器很多却不肯拿出来;有的已向前冲锋,有的却迟迟不去打接应。这样,这个家能否保全不被盗匪毁灭,还是问题。

  闲话少提,言归正传,抗战以来,各党各派合作,有些地方已合作得很好了,特别是模范的中央。不仅共同商讨纲领,而且在共同执行。周恩来先生已在中央负重要责任;民运方面,震动全国的反侵略的中国分会,名誉主席团为宋庆龄、陈诚、冯玉祥、陈友仁、陈绍禹、张静江、宋子文、宋美龄、阎锡山、颜惠庆、李烈钧、胡适等,理事会理事为朱家骅、陈立夫、张冲、周恩来、郭沫若、潘梓年、陶行知、邓颖超、张仲实、潘汉年、章乃器、董必武等各派贤豪,共集一室,这是十数年来未有的团结现象,他们真正在“合”,真正在“作”。

  我们希望这个作风,很快普及全国。齐心合力,共同抗敌,共同建国,只有共同的做,才能打救自己,打救国家,一直走上民族独立自由的大路。

  根绝汉奸的榜样

  汉奸,真是多。论大小,上自军政要员,下至贩夫走卒;论贵贱,有十万元一个消息,五毛钱放一个信号。有的地方人民逃尽了,留下的尽是汉奸。但是,也有例外,据说在山西五台俘获的日寇文件,对山西各部队的驻地人数,无不了然,独没有×路军的报道。陕北也来过敌机若干次,总找不着延安那个颇负时誉的城。相反,据刘伯承《我们怎样打退了正太路南进的敌人》一文,似乎敌军的行动他们预先知道,不然脆弱的游击队定无能击溃配备齐全的敌人。

  难道那里的人生成不当汉奸吗?不是,原因:(一)军队与人民合一,他的名声能使几百里的人听到就顿时胆壮,都想替他做点事,自动侦探敌情及反敌侦探。有较大的汉奸资格的,固不敢动;穷小子也看不起几毛钱了。

  (二)把政治与军事看得一样重,到一地就发动人民,组织帮助人民解决一切问题,人民为着保卫自己的乡土和生命,防奸运动容易深入,路旁游戏的小孩,门前缝洗的老妇,看见一个面生的人就会跑来:同志,那里去?有路条没有?平常一个人有点行动不对,即会受到旁人的注意。

  (三)特别注重政治教育,传达这种教育,不专靠文字而是靠口讲、靠演剧,尤其是靠事实怎样讲就怎样做,人民一方觉得这样的军队太可爱,一方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爱国之心油然生了。

  这是根绝汉奸的绝好榜样。自然严厉惩办也是必要的。

  (二月八日晨)

  二月九日

  嘉伦准备回陕。至吴渤处午餐。夜同吴、彭至朱主席处。

  二月十日晴

  嘉伦回陕。

  夜史文忠来云:毛有电致邓,说军需事件可向八路军后方留守处萧劲光接洽,地方行政可向张国焘接洽。蒋鼎文竟因此通令各县,并要甘省府通令,不得与边区政府发生关系,因边区未经政府承认也。又军委宣传部电,据四川省党部电称,共党刊物专称八路军胜利,这于抗战不利应请禁止。

  二月十一日晴

  上午同修权访省党部省政府各员。

  杨集瀛先生说:“甘肃征兵都是买,壮丁自愿应征的不要,要钱。区、乡长拿钱去雇人从中取利。各地雇价:天水六十元,秦安要一百二十元,人贩子从天水买了送到秦安,可赚一倍。另一方面,家穷丁多以出卖丁为业。卖一次得洋若干,逃回来又可出卖第二次。”杨说为谋纠正此弊,正在办兵役人员训练班。杨意此是人心不好所致,欲训练一批好人去办就行。

  夜有自凉州回者来说:出钱免征至少三百元,有至五、六百元的。钱是摊派,但中等以上之家多与保长、乡长有关,可以免摊。

  赵清正君说昨日反侵略运动会,公安局不许游行是因筹备会不该加入一些青年之故。言次颇愤慨。

  二月十二日晴

  发西安航邮一件:情报。

  草《甘肃教育之商榷》一文。

  刘松、严朴等七同志自迪化来。

  五时有吴、丛等同志来开座谈会,谈延安近状。

  夜与刘等同志谈。

  二月十三日

  办事处迁孝友街三十二号。

  由西安来五人,四往迪化。

  二月十四日(古历元宵)阴后晴

  严朴等同志七人回西安。

  至省党部,马焕文谈,省党部想对青年运动有点进行,而少壮军人(指蓝衣)说青运有第三者背景(指共党),省党部知而故纵,他们已向中央报告。事真不好办。又说朱有去职消息,白如来很好,但少壮军人不愿他来,西北是他们的西北,不肯让出。

  午后吴、丛、赵等来决定讨论会的事。组长丛,第一次论题——三民主义与抗日救亡,时间——星期四下午六时,地点——孝友街。

  二月十五日雪

  上午七时雪,至下午雪止放晴。寒甚,迁居后未安火炉,因煤气不可耐。但不烤火,寒又似难耐也。

  泽民夫妇知留在迪工作。

  傍晚外出看雪,见某小店春联:“领袖一令日丧胆,俄胞百机寇寒心”,可见对苏联抱异感的人,其见解不迷偏泯也。

  二月十六日晴

  草《三民主义与抗日救亡》谈话一篇。

  二月十七日阴

  夜开座谈会到十余人。

  二月十九日

  草《怎样保卫西北》一文。

  二月二十日晴

  会孙友农,彼从事合作运动有年,亦热心社会之士也。

  二月二十二日晴

  昨日友筠谈,华林山去腊冻病死征来壮丁二、三百人,原因:一、各壮丁来时穿着便服,都带有钱几十元不等,公家发单军衣一套,劫去其衣服及钱。二、每餐给馍十两,无法吃饱。据佛学会掩埋经过,有公文可稽,但省府否认有此事。今天赵清正谈:“我到靖远,亲见护路队的黑暗:一七十余岁老人报告,他有几间破屋,护路队说碍路你要拆去。老人哭求,出二十六元了事。旋又把老人捉去吊打,说他不该说护路队要钱,破坏名誉,令具‘并无需索’的结。赵调护路队组长来问,组长承认吊打具结不承认索款,但事实已很明显,该组长允把款退还。”赵又说征工弊很多,甲来说路要铲平,铲平了,乙又来说路要弓背。早晨人来了,监工不到,不准动工,未晚即停止,老百姓想早早修完而不可得。赵又说省令提前禁种烟,可是老百姓肥料下了,烟种下了,粮食种子又没有。又种烟每亩可出三十元,种粮只十一、二元,而各种捐税无减,老百姓真没有办法。

  韩温甫来说,安西招待所吃了老百姓几十只羊、十多只牛,不给钱。

  甘院闹易长风潮,新院长武装接事,至晚没接到,闻将辞职。旧院长也跑了。

  二月二十三日

  苏联红军成立二十周年纪念,阿克莫夫在中山堂请客,到二、三百人,欢呼畅饮,没有演说。

  二月二十四日

  草《下级政治机构的整理》一文。

  晚开座谈会,题——“怎样保卫西北”。

  二月二十五日晴

  晤马焕文,知其与蓝衣裂痕愈深。

  廉伯不欲当兵,当答以汝兄弟二人,正行既到八路军,汝应可以免征,但须认定抗战是人人应尽义务,须力参加后方工作才对。

  二月二十六日晴

  草短文一首——《战争的好转》。

  二月二十七日晴

  闻高固亭确已被害,日期为古历正月初三,晨被架去晚即枪杀,据说系“蓝衣”派人所为。

  夜开谈话会,我提出两点意见:一、西北救亡工作不能推进反而内斗,弊政加厉,原由于党政军学许多干部不了解统一战线,在党派上不仅国共离合作尚远,蓝衣与CC也至于武装相见,更谈不到团结社会上一切无党派的人才;在吏治上,固执成见,以压迫为能;在民运上,任意封闭刊物;在少数民族问题上,仍执其大汉族主义,最多和其领袖拉拢一下;在对外问题上,不了解苏联建国的宗旨,因而放弃许多可以利用来建立抗日国防工业、军队、交通的帮助条件。这些毛病的根源是一个——不了解统一战线,也就是不了解三民主义。二、近来有些前进青年,看事嫌太简单。不知道社会上任何集团、事件、人物都有黑暗面和光明面,光明成分占着支配时,表现都是光明;黑暗成分占着支配时,表现都是黑暗。可是完全光明或黑暗的事物世界上尚没有,只其黑暗或光明成分占被支配地位或者潜伏罢了。假如不这样看,只看见其黑暗面,不见其潜伏着光明,那就会认为没有办法不能着手,上焉者想抽身,另找天地,其次就消沉起来,得过且过。这是一。第二,这样看法,不认为光明或黑暗是从本体生长出来,必然的将以为从天降下,这就是空想的社会主义、乌托邦、新村之类的思想,逃避现实,不肯斗争。有些青年抛弃职业跑陕北去,多多少少是有这个错误的。

  二月二十八日

  良才夫妇回西安。

  夜赵国光等请客欢迎王竹青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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