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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坑惜别


  一九三三年初,临时中央领导人来到中央革命根据地。同年十月,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即奥托·布劳恩),也到达中央根据地瑞金。临时中央和李德等人来后,完全排斥了毛泽东对红军的领导,推行王明的“左”倾教条主义错误,面对敌人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的第五次“围剿”,实行“御敌于国门之外”、“短促突击”、“与敌人拼消耗”等消极防御方针,造成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根据地越来越小了,红军不得不作一次大的战略转移,准备长征。

  当时兼任中央政府内务部长的谢觉哉被批准参加长征。但是他的老战友,“苏区五老”之一的何叔衡却被留在根据地。而不让何叔衡参加长征是另有原因的。

  长沙“马日事变”后,叔衡被派往苏联学习。回国后,他在上海从事地下斗争。一九三一年进入中央苏区,在中华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并兼任中央政府工农检察部长、内务部代理部长和最高法院主席。他是党中央和毛主席正确方针、政策的忠实执行者。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被“左”倾领导者“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到第二次中华苏维埃代表大会召开前夕,他担负的重要领导职务被全部撤销。觉哉完全了解叔衡:他对革命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在政治上从来没有动摇过”。

  叔衡被撤职时,觉哉到达根据地的时间还不长,他不了解其中的详情,为此曾三次问毛主席。第一次问,毛主席没有吭声;第二次问,毛主席仍然没有吭声;第三次问,觉哉直截了当地说:“主席,中央为什么要整何老头?何老头有么子错?”主席仍然一声不吭,象怕被继续追问,躬着背,缓步走开了。很快觉哉了解到毛主席当时名义上虽然仍是中央政府主席,实际上被排斥出了中央领导核心,变成有职无权了,看到革命不断遭受损失,他的心情十分痛苦,但为了顾全大局,他不得不忍辱负重,对许多重大问题保持沉默。觉哉深感自己“太钝了,竟没想到里面有那多文章”。这次准备长征,林伯渠、徐特立,董必武和他都被批准随着主力红军转移,唯有年龄最长的叔衡却被留下来。觉哉深知“左”倾领导者的用心,不禁满腔忧愤!

  离长征出发的日期愈来愈近了。一九三四年九月末的一天傍晚,觉哉从叶坪来到叔衡的住地梅坑,向他道别。显然,叔衡的心情十分沉重。他是愿意随红军主力转移的,他曾经向董必武表达过自己的这种心情。那是一天午后,董必武到叔衡的住处闲谈,叔衡问董必武,

  “假如红军主力移动,你愿意留在这里,或是愿意从军去。”

  “如有可能,我愿意从军去。”董必武回答

  “红军跑起路来飞快,你跑得吆?”

  “一天跑六十里毫无问题,八十里也勉强,跑一百里怕有点困难,这是我进苏区时所经验过了的。”

  “我跑路要比你强一点,我准备了两双很结实的草鞋,你有点什么准备没有呢?”

  “你跑路当然比我强,我只准备了一双新草鞋,脚上穿的一双还有半新。”

  尽管如此,叔衡的意志仍然是那样坚强。觉哉走进叔衡的住处,一间破旧的瓦房子里,桌上摆着自养的猪肉、鸡肉和自种的菜蔬,不知从哪里还弄到了鲜鱼,这是叔衡为觉哉饯行的宴会。本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患难中分手、患难中相逢,又患难中分手的生活,但这一次分手,心情却格外不同,两人相对无言,彼此保持着严肃与沉默。无疑,他们不是为个人的生死而忧虑,而是为中央苏区即将沦陷而痛心,为党中央所发生的“左”倾错误没有得到纠正而担忧。饭后,叔衡把自己使用多年的怀表和小钢刀送给觉哉留作纪念,并用马把觉哉送归住所。

  谁能料到,这竟是他们几十年生死相交的最后一面。红军长征以后,根据地很快便沦陷了。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一日,叔衡和瞿秋白等同志在转移途中,不幸被敌人包围,突围中,秋白被捕,叔衡壮烈牺牲。

  后来,一九四五年古历五月五日,是叔衡的七十诞辰,觉哉在延安追忆梅坑惜别的情景,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怀沙屈子千秋烈,焚券婴齐一世豪。
  十二年前生死别,临行珍赠小钢刀。

  觉哉在诗中以屈原仗节死义不易其行,自投汨罗江而身亡的比喻,赞颂叔衡临难不屈的壮烈牺牲,又以历史上传说的齐冯爱为孟尝君获取民心的故事作喻,赞扬他在中央苏区领导土地革命的丰功伟绩。同时,还追忆了珍赠怀表和小钢刀的往事。全国解放以后,觉哉把叔衡珍赠他的遗物之一——怀表转交给叔衡的女儿实山、实嗣。当时,他满怀追念之情说,“你们父亲生前有句活,就是‘我为苏维埃流下最后一滴血’!他已经实践了自己的誓言。临别前,他给我这块怀表和一把小钢刀。小钢刀现在已经不在了,这块怀表我应该转交给你们,你们去留作纪念吧!”实山、实嗣双手捧着父亲的遗物,眼泪夺眶而出,已经七十高龄的觉哉也老泪纵横,哀思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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