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山东建党初期情况的回忆

　　罗章龙

　　我对山东建党初期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因为那时我在中共北方区委负责工运工作，经常到山东、河北、河南、山西、江苏、东北等省区巡视工作。但是，由于年代久远，一些情况忘却了，一些记忆不很清了。现将还留有的若干记忆作一介绍。

　　早在1919年下半年以后，五四爱国运动的中、后期，我们北京国立八校院的学生会和外省的学生会建立了联系。起初我负责做北京大学学生会的工作，山东的学生会经常有人来北京联系。我们北京大学学生会也经常派人去上海和南方，因为济南是沪京往来的必经之地，因此常中途在济停留。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同山东学生会的代表王尽美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北京学生会的办公处设在校本部，王尽美为联系学生会的工作曾多次到西斋来找我。1920年3月，以北京大学为主，由国立8个校院联合组织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以后，王尽美又来到了北京。我领他到北京大学图书馆、教室、学生宿舍等处转转看看，还去看了一些外面来旁听的学生，同时，向他介绍了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情况。在北京念书的学生加入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是北京的会员，在北京以外各省市念书的学生或工人被吸收入会的叫做通讯会员，如天津、唐山、西安、石家庄、太原、张家口等地都吸收了一些通讯会员。通讯会员有的是本人亲自来登记入会的，也有的是本人不在京，写信申请加入的，这样联系就更广泛了。连河南、湖北、广西、云南等省也都和北京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建立了联系。王尽美对这些都很感兴趣，也登记作为通讯会员加入了北京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那时我任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书记，他回去之后经常和我通信联系，交换刊物。通过他，还介绍了一些别的通讯会员，名字记不清了。后来，他在济南仿照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形式组织了山东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王尽美1921年7月出席了在上海召开的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一大以后，他曾被派到苏联去出席远东民族会议。山东同他一块去的还有邓恩铭、王乐平等人，是属于北方区派出代表中的成员。通过苏联外交使馆办理的出国手续。1922年7、8月份，我到上海劳动组合书记部开会，王尽美也到了上海。王尽美自己主动提出到北方区委工作一个时期，说要锻炼锻炼。我当时想，他是山东的领导人，山东离不开他，他不能放下这么重要的工作岗位到北方区委来。可是他坚持这个主张。后来中央、北方区委和我也就尊重他的意见，都同意了。他到了北京，我的意思是推荐他负责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工作，但他不同意。他说，我在这里当战士，做基层战士的工作。这样就让他当了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的秘书兼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副主任。关于山东共产党小组是从何时建立的，我记不清楚，但在我的印象中是在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后，党、团、工会先后组建的。有人问我，说山东共产党小组是陈为人帮助建起来的，我不清楚。因为陈为人是同刘少奇、肖克飞、王一飞等十来位同志一起被派到苏联去的，他回来时是1922年了。他从苏联回国后，山东已建党，他未赶上，陈是湖南人，是我的同乡，我们非常熟悉。如果说杨明斋为建党的事去过山东，这是可以的，因为他是山东人。杨明斋1920年前后在北京住过很长时间，他是我们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会员。在北京，我和他曾住在一起。

　　关于山东共产党小组的成员问题，我认为王尽美、邓恩铭、王翔千等这些人似乎可以基本肯定下来。王象午也是很早就入党的一个人。我在建党初期，曾到济南去过很多次，因为那时我是负责工会工作的，又是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的负责人。那时，中共北方区主要是李大钊、张国焘和我几个人，后来，张国焘到上海中央去了，这边的工作就是我和李大钊来管。李大钊是老师，许多事他不经管，因为他很忙，一些事务事也不必经他去管，具体事务工作主要就是我来搞了。

　　最早我认识的济南同志有这样一些人，邓恩铭、王翔千、王象午、王用章、王辩，有不少的王姓世家都是教育界的人。我脑子里还记得深的有鲁佛民、鲁伯峻。鲁伯峻又名鲁广德，是鲁佛民的儿子，这些我都有较深的印象。1927年鲁佛民到武汉去的时候，我正在武汉中央。他找到我，经我推荐，中央决定派他到商民部负责，当了国民党或政府部门的商民部部长。

　　中共山东省委的机关设在东流水的时候我常去，在那里与我谈话的有党员，有团员，也有群众。因为我是搞工人运动的，有几个工厂我记得比较清楚。济南有个鲁丰纱厂，有个新城兵工厂，还有大槐树的机车工厂。新城兵工厂不容易进去，所以发展工作比较困难。我最先到的是大槐树机车工厂，是通过津浦路天津站的一个跑车的人跟我一块去的。到厂里找到了李宝臣（即李广义），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工人，是个油漆匠。他在1921年就参加了北京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是通讯会员，所以我们就把他直接吸收到了党内。他是这个厂最早的党员，也是这个厂党和工会的负责人。后来，这个厂还建立了一个支部，其成员的名字我已记不起来了。我去济南大槐树机车厂，记得清楚的是1921年底去的那次，以前也曾去过，详细情况记不清了。

　　我也到青岛去过很多次。我先到四方机厂，又到胶济路。我在胶济路还发展了一个党员叫李清山，傅书堂也是我在那里工作的那个阶段发展的。当时王崇五在四方机厂当工会秘书。我最先认识的是伦克志，他是章丘人，是厂的工会主席。他到北京来时和我住在一起。以后他被张宗昌派人捕去，一块捕去的还有一个韩文玉，是大康纱厂的一个工人党员，他和伦克忠还是一家子。伦克忠因为是工人领袖，被枪杀了。韩文玉那时才十五六岁，是个青工学徒，就没被治罪。李慰农被杀害的那年，我又到了山东。我对王尽美、伦克忠、李慰农三位同志的牺牲是非常悲痛的。那时，我给他们3个人都写了传，并把他们9个人的传合编为《革命战士集》于1926年正式出版。现在上海中共一大旧址纪念馆里还存有一部样本，这也是王尽美、李慰农、伦克忠他们最早的传记。因为我那时常去山东，所以我对山东各方面的情况有所了解。我记得1923年9月、10月份，我在《向导》上还发表过反映山东省政府强迫征收产销税而激起胶济路沿线十余县人民的强烈反抗的文章。那时，税收之苛涉及小菜大蒜之类，人民大众群起罢市，殴毙税吏，拒绝官厅，其结果，迫使官府停止了产销税的征收。另外还发表了关于青岛一带盐户的抗税和济南的历城、长清及滕县南山等地商贩抗交山果税的文章。

　　山东除济南、青岛、淄博、枣庄、潍县等地外，我还去过威海。威海当时是英国的租界地，那里有个海军学校。通过当地马克思学说研究会会员，我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海军学校支部，这个支部也属于山东党组织管。主要成员有李之龙（湖北人）、郭寿生（福建人）、廖新亭（湖南人）等同学。

　　关于益都魏眉一家的事是这样的，在我记忆中，在袁世凯当总统时，山东昌潍地区有一个反袁的军事武装，领导人叫覃振（湖南人），属于国民党，他受孙中山调遣；另一人朱雯青，山东人，他是总司令，领导潍县一带的武装，约有一个师从事反袁斗争。当时我有个叔叔名叫罗孟融，也是在潍县领导反袁的人物。后来武装反袁结束后，他们就到北京来了。当时我在北京大学是学生，这时还没有建立共产党组织。他们向我介绍了这次革命运动的经过。我通过他们也认识了一些起义的人物。后来，我叔叔回到南方去了，到1924年他在湖南参加了共产党。反袁斗争时魏眉参加了没有，我现在记不清楚了。关于魏复中我倒熟悉，但怎么到北京来的，什么时候相识的，我也记不清楚了。他是山东的共产党人，说他出席过劳动大会，这事也有可能，因为山东有代表参加，是哪一届劳动大会我不清楚，在我记忆中，魏复中是确有其人的。

　　（选自《济南工运史料》第二辑）

　　[1]罗章龙（1896—1995），湖南浏阳人。1918年在长沙参加新民学会。1920年参加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1923年任中共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中央局委员。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后，因成立“中央非常委员会”，进行分裂党的活动，于1931年1月被开除党籍。1934年起，先后任河南大学、西北大学、湖南大学教授。曾参加湖南和平解放运动。新中国成立后，历任中南财经学院、湖北大学、湖北财经学院教授和中国革命博物馆顾问、教授。是第五、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1995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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