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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革命高潮之前


  ——共产国际执委第十次全体会议(一九二九年九月四日)

  一

  共产国际第六次世界大会[1],首先就说明战后资本主义进到了所谓“第三时期”[2],——第三时期的特点,就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矛盾剧烈起来,资本主义的稳定更加动摇起来,因此,工人群众亦就左倾起来。根据这种分析,世界大会指出战争危险的事实,并且指出反对苏联的战争危险。社会民主派[3],在这个新的时期,更明显的和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关,以及工业管理机关,托辣斯化[4]的资本,混合生长起来;所以第六次世界大会特别指明加紧反对社会民主党,尤其是他的左派的必要。第六次世界大会,因此也就完全赞成赤色职工国际[5]第四次大会(一九二八年二月)的新策略:就是共产党和赤色工会,独立领导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而不用那种联合黄色工会领袖的统一战线,——都要坚决执行纯粹下层的统一战线。再则因为资本主义稳定里的矛盾剧烈起来,所以第六次世界大会特别指出反对党内右倾的斗争,特别指出右倾的危险:各国党内有过分估量资本主义稳定的情绪,有对于社会民主党,尤其是他的左派,抱着调和态度的,有对于资产阶级国家的法律,以及黄色工会的机关和规则,表现合法主义的关系的。固然,一九二八年二月的共产国际执委会第九次全体会议,已经就指出反对右倾的任务。

  但是,第六次世界大会更加进一步,指出不但要反对右倾,并且要反对党内对于右倾调和的倾向。共产国际执委第十次全体会议(一九二九年七月),完全证明第六次世界大会决议的正确。

  第六次世界大会(一九二八年八月)到国际执委第十次全体会议之间,经过许多重大的事变。国际资本主义列强的准备战争和反对苏联,欧美和东方革命新高潮的兴起,以及各国共产党内右倾危险的表现,都完完全全证明:世界第六次大会的路线,是唯一正确的布尔塞维克的路线,只有根据这种路线,世界无产阶级的先锋,方才能够领导得起正在兴起的革命高潮。

  各国共产党内的右派,在这个时期里,有许多已经变成公开的叛徒,而公然起来反对共产国际;而以前党内的调和派,事实上已经成了右派。右派的政治路线是:——说资本主义的稳定不但不动摇,而且正在巩固起来;说反对苏联以及一般的战争危险,不但没有加紧,而且已经减少;说社会民主党不但不在法西斯蒂化[6],而且仍旧是民权主义的势力;因此,认为必须要实行和社会民主党领袖的联合战线。世界第六次大会上,各国共产党的调和派,形式上还是赞成共产国际的路线,而反对右倾的路线的。但是,到国际执委第十次全体会议的时候,各国共产党的调和派,首先就是德国的,已经“进步”了,已经站到右派的政纲上去了。例如,对于资本主义稳定的问题,他们说资本主义是在巩固起来,至多只有列强的国际关系比较的恶化;对于职工运动策略的问题,他们反对独立的领导工人斗争,尤其反对领导“无组织的”工人群众(在黄色工会之外的群众);对于社会民主党的问题,他们不承认左派社会民主党是共产主义的最危险的敌人。调和派和右派的分别,只在于调和派不是公开的反对党的路线,而是暗藏的反对。调和派对于党的路线和国际的路线,是用着全副的力量来反对,可是对于右派却有很亲密的关系。

  再则,托洛斯基派[7],现在已经和右派混合生长起来。第六次世界大会到第十次执委全体会议之间,正是托洛斯基派和右派混合生长起来的过程;差不多在右倾的取消派[8]和托洛斯基主义的取消派[9]之间,已经完全没有界限。托洛斯基在今年六月十二日公布一篇论文,题目是《再论白朗德尔[10]和答尔黑美[11]》(1),表面上是反对他们,实际上是比右派还要更右倾;他(托洛斯基)说:“我们现在的时期,是极大的反动时期,是一九一七到一九二三年革命年代之后的反动时期。从第一国际[12]起直到现在的历史,都证明这种低落和反动时期是不可免的……俄国一九〇七到一九一二年的反动[13],是这样的,欧战[14]时期,全欧洲亦是这样的。”托洛斯基,原本和社会民主党一样(例如奥国社会民主派鲍威尔[15]),早就说中国革命失败,不会很快的有什么新高潮,而是在反动时期里走上资本主义进化的道路。现在,他的这种“反动论”应用到全世界,自然,帝国主义的统治是在巩固起来,资本主义的稳定是在强健起来,革命的高潮和前途,完全没有希望的了!

  第十次执委全会(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第十次全体会议的简称,下同)正在反对这些机会主义(党内党外的机会主义)的旗帜之下,进行自己的工作的。他研究一年来的斗争经验,分析世界政治经济情形,考察欧美和东方革命高潮的形势,综合反对右倾的党内状况,而规定出向前斗争的主要任务。

  二

  最近一年来国际的政治经济形势,完全证明右倾机会主义派的特点,是绝对不正确的。战后资本主义的第三时期,“经过资本主义稳定里矛盾的继续发展,不可避免的要引导到资本主义稳定的继续动摇,引导到资本主义一般危机的异常剧烈”(第六次世界大会政治决议案)。这是“资本主义一般危机生长的时期,帝国主义的国内国外矛盾加快的剧烈,不可避免的要引导到帝国主义战争,巨大的阶级冲突,要引导资本主义主要国家里新的革命高潮的开展,和殖民地国家里伟大的反帝国主义革命”(第十次执委全会决议案)。

  一九二八年十月英法的海军协定,远东方面英日同盟复活的趋势,英美之间的冲突剧烈起来;一般的说,英美冲突,是帝国主义列强之间一切冲突的枢纽。同时,帝国主义列强,加紧准备反苏联的战争:波兰罗马尼亚的军事阴谋,苏联西境各国里反苏联的筹划,波斯[16]统治阶级的亲英更加厉害,阿富汗反动政变的受英国指导……直到今年七月中国国民党军阀的强占中东路[17]。凡此一切,都明显的证明:战争危险的日益逼近和资本主义稳定的腐朽和动摇。英国工党政府上台[18],他的对美政策的“变更”,美国总统凯洛的禁止战争公约[19],以及德国赔款问题的会议(以杨氏计划代替道威斯计划的问题[20]),都只是和平主义的假面具。英国工党政府和美国的谈判,甚至于临时的协定,都不能避免英美之间的武装冲突,却正是准备武装冲突的步骤。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的大战之前,也有过这一类谈判和协定的尝试的。至于杨氏计划(德国赔款分配)问题,华尔加(Varga)[21]同志说:这一计划的实行,可以缓和帝国主义列强之间的矛盾。第十次执委全会大多数都反对这种意见,大家一致通过的意见是:“杨氏计划对于德国赔款的重新整顿,不但不像改良派所说的一样,仿佛可以削弱帝国主义的矛盾,恰好相反,他正要引导到帝国主义营垒里的剧烈冲突(英美互争赔款银行的支配权,德法之间的对抗),而且因为德国更加引到帝国主义反苏联的军事政策的战线里去,所以反对苏联的财政封锁,以至于武力干涉的危险,也要更加深入”。总之,帝国主义的列强,进行所谓杨氏计划,只不过使社会改良派又多一个“证据”,来宣传和平主义的荒谬的超帝国主义理论。超帝国主义的理论,据共产国际的估量,只是血腥气的乌托邦[22]。财政资本独占性企业的国际混合(国际的卡德尔[23],投资联合会,杨氏的国际太上银行的赔款分配计划),不但不能减轻战争的危险,恰好相反,正在加强这种危险,造成一种前提,使将要到来的战争变成全世界的战争,变成重新瓜分世界的战争。

  至于资本主义国内阶级矛盾和阶级关系的变化,第十次执委全体,也给了极明显的分析。布哈林[24]同志在第六次世界大会上,说“第三时期”的时候,只说是“世界资本主义的改造时期”,却没有说苏联社会主义的改造。我们当时就指出这种分析根本不对,而且不能解释:为什么第三时期里反苏联的战争危险更加厉害起来。第六次世界大会,对于布哈林这种观点是纠正了的。本来,所谓“资本主义的改造”问题,是整个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资本主义的理论问题。机会主义的右派,看见现在资本家实行合理化和发明新的技术,便说是“第二次的工业革命”来了(美国共产党代表洛夫斯敦(2)[25])。其实,合理化和新技术的问题,决不能认为是“资本主义改造”或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问题。第一、现在的新技术,一大半是军事工业里的新发明;第二、独占性的资本,对于技术的进步,给了一定的限制,独占性的资本是有阻障进步的作用的(列宁);第三、新技术现在虽然有些大的进步,可是,新技术和资本主义的合理化是不相关联的。共产国际执委会第七次全体会议的时候,就有人误解资本主义的合理化,认为合理化的主要特点,是技术上的改良,因此,主张不要反对资本主义的合理化,只要反对合理化的“有害的结果”。当时德国代表团就反对这种观点的。事实上资本主义的合理化,主要的并不是技术改良,而是“改组工作过程”,就是加重对于工人的剥削,以增高劳动的生产量(例如,工厂管理和监督的加严,分配工人的工作增加等)。资本主义的合理化和苏联社会主义的合理化,是不相同的;资本主义的合理化,一方面严密的组织工厂管理,竭力减少浪费的时间,并不增多对于劳动的保护(保险制度改良,医药休养的津贴等等)。所以资本主义合理化,反而是增加每天工作时间,更使劳动条件恶化。我们必须把社会主义的工业合理化,和资本主义的合理化,对立起来;决不能认为资本主义的合理化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仿佛在新的技术基础上,又有“新的资本主义”的可能!

  第十次执委全会上,虽然没有人公开起来拥护资本主义改造论,但是,华尔加同志却提出工人生活程度的问题主义国家里,只能说工人阶级的状况恶化,不能说工人阶级生活。他说,资本程度低落。他的理由是资本主义国家内,现在工人阶级的经济状况,并不是绝对的恶化,而只是相对的恶化。他甚至于说,因为合理化的关系和新技术的关系,工人的工资有增高的情形。华尔加同志是被资产阶级的统计所迷住了!

  他的意见显然是机会主义的。第一、他说工人阶级的全阶级的时候,没有把失业的一千一百万或一千二百万工人算在里面;第二、他没有把中国印度等殖民地落后国家的工人算在里面;第三、他只根据工资统计的平均数,没有注意工人贵族所得的较多的工资数目,把工人群众的很少的工资数目掩盖起来了;第四、他没有注意工人劳动的加强,和工人健康的消耗,以致于工资的程度,到处都比劳动力价值的程度来得低。第十次执委全会完全反对他的意见,而特别加重的指明:资本主义的合理化,使工人阶级的生活程度低落。现代的资本主义,已经走到这样一个时候,——私有财产的关系,已经和工人阶级生活程度的增高,完全不能相容了。

  再则,关于国内国外矛盾之间的关系问题,布哈林同志在第六次世界大会时,就有一种倾向,以为帝国主义的国际矛盾是在加强,而各国资本主义国家的国内矛盾却在削弱。他这种机会主义的观点,是有来源的。他所著的《过渡时期的经济》里说:“财政资本,把大资本主义国家里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消灭了”。列宁在这句话上批着:“没有消灭!”最近,第十次执委全会的前几天,布哈林同志发表两篇文章,又说:因为财政资本统治着的缘故,资本主义国家国内有组织有规划的资本主义经济排挤那自由竞争;所以,竞争式的斗争从国内转移到国际关系方面去了。第十次执委全会,对于布哈林等的这种意见,加以严重的驳斥:“调和派对于资本主义国内矛盾削弱的观念,以及认为国内市场有组织的可能,无政府状态完全只保存在世界市场上的观念,照最近几年资本主义的全部发展看来,是不合事实的,而且这种观念事实上是对改良主义的思想投降”。

  至于资本主义里新的阶级关系,社会民主党及其左派的作用问题,世界第六次大会时,也已经有过争论。当时的右派和调和派,便否认左派社会民主党的危险性。他们现在,更否认社会民主党法西斯化的趋势。社会民主党,自己以为是民权主义的政党,一方面反对共产主义,另方面亦反对法西斯主义,仿佛这是因为法西斯主义,不但反对共产主义,并且也反对社会民主党。共产党的右派和调和派,却学习着社会民主党的这种论调,否认社会民主党的法西斯化,机械的把法西斯主义和民权主义对立起来。右派还说:以前德国社会民主党[27]在一九一九年便用屠杀政策,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们不说社会民主党法西斯化呢?其实,社会民主党当时还只有法西斯主义的一些零星的成分。现在,资本主义发展里的新的阶级变更,使社会民主党,有系统的和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关,混合生长起来,黄色工会的工会官僚和资本家的工业管理机关,混合生长起来;他们开始有系统的宣传“工业和平”和“经济的民权主义”,要想阻滞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不是偶然的实行武力屠杀,而是无耻的宣言,说要实行独裁制——资产阶级的公开的独裁制(今年六月间德国社会民主党开会时的演说);——这就已经是完备的十全十美的社会法西斯主义了。而“左派”社会民主党,却散布一种幻想:仿佛“左派”对于社会民主党的正式机关,站在在野党的地位,而加以批评;其实,他们正在阻碍社会民主党崩溃的过程,事实上就是赞助社会法西斯主义[28]的政策。总之,国际社会民主派,都有法西斯化的趋势,德国的是已经实现了社会法西斯主义,英国的工党,也正在走上这条路去。至于各国社会民主党“左派”,如英国的独立工党[29]等等,都是赞助社会法西斯主义的所谓“在野党”(Opposition),对于工人阶级的革命化,尤其危险。共产党必须坚决的实行反对这些派别的斗争。

  三

  世界无产阶级的斗争,从世界第六次大会以来,很明显的表示着高涨起来的形势,德国鲁尔区域工人群众反对闭厂的运动,法国青年下半年的罢工潮,波兰洛市的纱厂罢工[30],澳洲运输工人的罢工,美国南部的罢工潮流和许多革命工会的成立……尤其是今年五一的国际示威;德国柏林工人群众,抵抗社会法西斯党的压迫,以致于武装的巷战[31]。“柏林的五一事变是德国阶级斗争的转机,更加快德国工人运动的革命高潮的速度”。右派和调和派,曾经想说广州暴动是盲动主义[32];现在,他们竟公开的说五一巷战,是盲动主义的德国共产党中央牺牲群众的举动了!可是,柏林工人的英勇斗争,事实上能够打退资产阶级和社会民主党禁止五一示威的企图,并且影响到其他欧洲各国。第十次执委全会,完全赞成德国共产党中央的策略:“能够对于反动一步都不退让,并且不受资产阶级的挑战,而轻易在现在这种形势之下去发动武装暴动”。

  各国工人运动的高潮,表示于:(一)工人经济斗争从小的战斗过渡到更大的更群众的;(二)工人群众更多的转到反攻的形势;(三)无组织的工人一天天的更加积极起来;(四)冲破工会的合法主义;(五)罢工运动更加政治化和革命化;(六)工人运动国际性的表现,一直到殖民地以及英国都同时有罢工的潮流。

  改良主义工会的法西斯化和工人运动的高潮,恰好引起改良主义工会运动里危机的生长。这种危机,表现于改良主义工会的衰落(英国),群众的革命工会的形成(美国,拉丁美洲;印度);表现于群众对于工会官僚的不信任,同时,社会法西斯派和工会官僚也就进攻赤色工会和工会里的革命反对派,广大的开除革命工人的会籍,甚至公开的宣言“开除几十万人也所不惜”。改良派工会现在更加厉害的取消工会里的民主主义,对工会内的革命反对派(赤色职工国际派),提出一种所谓“Reverses”[33]的办法(哀的美敦书[34]式的提出许多反动条件,要革命的会员签名反对共产党等,否则,就要开除)。而且改良主义的工会,很明显的有贵族化的趋势,其中交纳会费很多的会员的百分数,有极大的增高。总之,革命高潮之前;一方面工会官僚明显的反革命化,和资本家及国家机关混合生长,另方面,群众的左倾日益厉害。社会民主党的法西斯化也正因此而格外加紧。

  可是,右派却说现在并没有革命高潮的形势。他们的理由是:前几年英国有总同盟罢工;中国的大革命,我们没有说“第三时期”和“革命高潮”,何以现在又说是高潮呢?这种观察,就是完全没有看到群众运动性质的不同,和社会民主党及黄色工会的丧失群众信仰,这就是完全没有看到“第三时期”里无产阶级先锋的共产党领导作用的加强和独立性的增高——“阶级反对阶级”的新口号,是英国总同盟时期实际生活所没有的。事实上很明显的:至少德国、法国、波兰、印度,已经明显的表示高潮的生长。至于英国,虽然比较落后,便是英国矿工罢工失败后的消沉状态已经过完;这次工党执政,表示着群众左倾的过程正经过着“过渡的站头”,对于工党政府的失望,将要很快的促进工人群众更大的左倾。现在的工人运动高潮,国际性和阶级性特殊的鲜明。无组织工人的积极,和经济斗争里工人反守为攻的形势,是现在的特点。而且反抗逮捕革命工人的同情罢工,亦很多的发生。此外,印度的“五卅”[35]已经在完全新的阶级关系上发动了;中国革命受着如此之大的摧残而自发的罢工潮显然走向新的高潮。还有许多国家里,例如,西乌克兰、波兰、希腊、罗马尼亚、南斯拉夫、捷克斯拉夫[36]、德国、荷兰,雇农和农民都加入了运动。甚至于帝国主义的军队里(法国),都有革命的骚动。这些问题,都是我们在世界六次大会所提出来的;而当时怀疑资本主义列强国内矛盾的剧烈的布哈林同志,对于这些问题,恰好是最为难答复而用猾头的办法躲避的(参看:俄文本共产国际第六次世界大会记录卷一的第三百九十页及卷二的一百五十三页,和布哈林同志的结论)。现在,事实替他答复了!

  固然,现在还没有直接的革命形势。然而现在很明显的是:工人运动的革命新高潮的生长,决不能再另外想出一个“第四时期”,而在现在的形势和直接革命的形势之间,筑起一座万里长城!现在的经济斗争已经是到处转变到政治斗争,所以“群众的政治罢工问题,是最近期间决定一切的问题”。譬如八一示威,在会议上特别讨论过,而因为机会主义的堕性,有许多党里还是表现调动群众力量的薄弱,而群众自动的前进,却表示群众左倾的速度,和斗争政治化的趋势。

  争取群众的任务,因此格外重要起来。这是各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共产党必须迎着革命高涨起来的时机,努力去独立领导工人的日常斗争,坚决的实行反对社会民主党,尤其是他的左派的斗争。必须在反动的工会及一切群众组织里工作,打倒改良主义法西斯主义的工会官僚的影响,团结群众在自己的周围。关于争取群众的任务,右派的机会主义者,往往有一种组织上的拜物教,仿佛必须工人阶级的大多数都加入了共产党,然后才算是争取了群众。资本主义统治存在的时候,决不能想和平取得大多数人民的投票,而克服资产阶级的影响。就是工人阶级的大多数,也不能只想着合法公开条件之下安安逸逸的把大多数组织到党里来。右派以为如果是秘密党,因此不能公开而没得大多数工人,那就算是脱离群众。这是合法主义和取消主义的观点。决不能这样形式上的统计上的争取群众。争取工人阶级的大多数,在资产阶级独裁制之下,只能是经过许多普通组织:工会、工厂委员会等,取得对于群众的直接影响,取得群众斗争的指导权。尤其是更能加紧党的影响在重要的决定一切的地方。最主要的中心区域,最主要的产业部门,要集中党的影响。

  为争取群众——工人阶级大多数起见:第一,必须加紧反对社会民主派,尤其是社会民主党左派的斗争;社会民主党左派,是共产主义在工人运动之中的最危险的敌人,也就是工人群众积极化的最主要的障碍。第二,必须打破资产阶级阻碍共产党影响的其他方法。资产阶级在改良主义的作用低落的时候,正想拼命的救自己的命:用恐怖手段压迫共产党,使他们完全秘密起来,这样来企图割断党与群众的联系。共产党如果不能适应秘密的环境,那就是很大的危险。所以必须一方面反对党的消极态度,而极力去实行反对恐怖的斗争;另方面要准备能够秘密起来,而且更加能够开展群众的工作。

  四

  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新高潮的生长,不但表现于资本主义国家里工人群众斗争的发展,并且还表现于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前进。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五年计划,在进攻国内城市和乡村资本主义成分的斗争里,有完全实现的可能。五年计划事实上是破坏资本主义稳定的计划,是世界革命的伟大计划,他是世界无产阶级进攻资本的最重要的队伍。苏联社会主义的建设成绩,已经是恢复战前经济程度之后,在新的技术基础上的伟大的工业化的开始。现在再进一步而有五年计划的实行,这就不但是巩固苏联无产阶级独裁的基础,而且是国际无产阶级整个的革命运动的冲锋队。共产国际的右派,以布哈林同志为首领,却反对工业化的计划和进攻富农的政策。布哈林同志早就有一个极不正确的理论,就是认为“富农可以生长到社会主义里去”,无产阶级国家里,已经不会再有阶级斗争的剧烈。意大利的谢腊(Serra)[37]同志,甚至于说:要等苏联一切农民都有现在富农的生活程度,那时,方才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农村社会主义化”(设立苏维埃国立农场,组织农民的集体农场等等)。所以,右派和调和派反对工业化的计划,反对农村的社会主义改造,认为新经济政策[38]之下,主要的只好用市场竞争的方法,去渐渐压服富农,所以决不可以对于富农加重租税,决不可用“非常办法”,决不可以“过分的”投资到重工业和机器制造的工业里去,免得富农反抗,以至于农业退化粮食不够。布哈林反对现在苏联中央和国际的政策,认为这是要“引起农民暴动”,以至于使“革命灭亡”的政策。这种立场,就是对于资本主义稳定,估量得过分,甚至于说资本主义改造,要产生有组织的新资本主义;而对于无产阶级的力量,却估量得不够,不承认有什么社会主义的改造,反而说苏联倒只可以用市场竞争的方法。这种机会主义的右派,显然是捣乱无产阶级的队伍,而投降资本主义。

  第十次执委全会,完全赞成苏联共产党中央的政策,对于布哈林等主张和立场,加以严重的驳斥。

  五

  至于殖民地革命运动,尤其是印度,也显然高涨起来。中国一年来的罢工潮流日益紧张,农民暴动和游击战争继续发展。固然,中国现在还没有革命的高潮,可是,现在还要说广州暴动失败之后,中国资产阶级开辟了资本主义长足发展的道路,还要否认中国正在走向革命的高潮,那真正是资产阶级自由派的废话!而且中国革命对于一般东方殖民地的革命运动有极伟大的影响。一九二八年印度的工农革命运动[39],已经很明显的表现无产阶级罢工运动的斗争方法:孟买和嘉尔古德[40]的工人站在革命的前线,已经不但反对英国印度资本家的经济剥削,并且反对背叛独立运动的印度民族资产阶级。

  今年四月直到现在的孟买纱厂罢工之中,并且表现出所谓民族运动的“左派”(印度独立同盟)[41],包办着印度职工会大会的,一开始就公开的实行工贼式的破坏罢工政策。

  中国革命不但使殖民地的无产阶级,以及农民群众发动起来,并且加紧了各地民族革命运动的分化。过去一年之中,殖民地上差不多到处都是民族资产阶级转到反革命的营垒里去;而且小资产阶级的上层领袖,亦脱离民族革命运动。民族资产阶级到处发动反共产的运动,反对共产国际“干涉内政”;有些地方,他们一定要受帝国主义的支配,拿着武装起来反对苏联,参加反苏联的战争,中东路事件是很明显的例(我在七月八日会议上说过南京政府的反苏联战争,而七月十日便发生中东路事件,这亦很有趣的了)。殖民地的民族资产阶级,现在已经不是反帝国主义的力量,而是赞助帝国主义巩固其对殖民地统治的力量,现在已经不是民族资产阶级的反帝国主义“运动”,客观上造成发动平民群众的形势(像一九一九年那几年似的),而是民族资产阶级企图用民族的社会的武断主义(National and Social Demagogy),来控制群众,制造御用“群众团体”,压迫群众的革命斗争,尤其是工人阶级的阶级斗争。而“独立”的资产阶级的“在野党”,“左翼”,小资产阶级的上层,便帮助着迷惑群众欺骗群众,努力维持正在崩溃的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实际上就是卖国的降服于帝国主义的奴才统治。

  这种地方,有着革命的“农民运动和民族解放运动”,无产阶级的政党,就不但要争取工人阶级的大多数,并且要巩固无产阶级及共产党在这一运动之中的领导权。共产国际的任务,就在于竭全力去赞助群众的共产党的建立和巩固,——只有共产党,无产阶级的政党,是将要到来的巨大的革命战斗之中的先锋和指导的力量。现在的时期,殖民地上无产阶级对于农民土地革命的彻底的民权主义和反帝国主义革命的领导权,尤其有决定一切的重大意义;而共产党对于工人的经济斗争,以及农民运动,直到反对帝国主义政权和当地统治阶级的总的政治斗争,都要有坚决的独立领导的策略路线。然而右派〔例如印度的鲁易(3)[42]〕,却主张一定要等到民族资产阶级“积极的仇视工人”,方才可以抛弃联合他的政策,右派还认为印度的国民大会[43],是独立运动的健将。机会主义在殖民地问题上的表现,便是联合反动的资产阶级,或者主张投降小资产阶级而组织两阶级的政党(鲁易),再“进步些”,至少也要专门去联合富农;并且同样有抛弃对于农民土地革命的领导权。而专做“反帝运动”的主张(彼彼儿),同样有合法主义的投降国民党工会领袖的主张。至于殖民地工业化,殖民地非殖民地化的理论,或者中国资本主义稳定,还有长足发展,甚至于会发展出中国的帝国主义的理论,——这不过是社会民主党“健全的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稳定万岁”的整个机会主义的政纲,一切合法主义妥协主义取消主义策略的张本!

  因此,第十次执委全会说:“殖民地上的共产党里,亦必须加紧反对右倾的斗争——殖民地共产党里的机会主义者,是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影响无产阶级的传达者,他们阻碍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借口“党内和平”的口号,要用防止党内纠纷的名义阻止反对右倾的斗争,只不过调和主义的表现,客观上是赞助机会主义的。

  世界革命高潮之前,共产国际的任务是要争取工人阶级群众,调动群众反对帝国主义战争而拥护苏联,准备无产阶级的战斗力而走向“最后的决死的斗争”。各国共产党,不肃清公开的暗藏的机会主义分子,便决不能顺利的前进,去解决工人运动的新阶段上阶级斗争剧烈起来的新任务”。

  原载1929年12月5日《布尔什维克》第2卷第11期

  署名:秋白

  注释

  [1]共产国际第六次世界大会,见本卷第325页注①。

  [2]第三时期,见本卷第10页注②。

  [3]社会民主派,此指社会民主党一派。

  [4]托拉斯化。托拉斯,垄断组织的高级形式。这里指资本主义企业的领导权逐渐掌握在最大的资本家手中。

  [5]赤色职工国际,又称“赤色工会国际”,各国革命工会参加的工会国际联合组织。1927年7月在莫斯科成立。赤色职工国际在组织上保持独立性,同时与共产国际取得一致行动。

  [6]法西斯蒂化,法西斯蒂,意即专制,独裁。

  [7]托洛茨基派,见本卷第60页注18。

  [8]取消派,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内出现的孟什维克极端右倾机会主义派别。以马尔托夫、托洛茨基等为代表人物。

  [9]托洛茨基主义的取消派,即托洛茨基反对派。

  [10]白朗德尔,今译布兰德勒,见本卷第173页注⑧。

  [11]答尔黑美,今译塔尔海默,见本卷第310页注⑧。

  [12]第一国际,见本卷第169页注②。

  [13]指斯托雷平反动时期。见本卷第97页注⑨。

  [14]欧战,即1914年至1918年发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15]鲍威尔,见本卷第403页注22。

  [16]波斯,今伊朗。

  [17]国民党军阀强占中东路,指1929年发生的中东路事件。见本卷第511页注44。

  [18]英国工党政府上台,指1929年5月30日英国举行大选,工党获胜,6月5日,麦克唐纳再次组织工党内阁,至1931年。这是第二次工党政府执政。

  [19]应为美国国务卿,凯洛(Kellogg),今译凯洛格,1925—1929年任美国国务卿。1928年曾促使十五个国家在巴黎签订《非战公约》,又称《白里安—凯洛格公约》。见本卷第448页注17。

  [20]以杨氏计划代替道威斯计划的问题,1929年初,德国声称财政枯竭,无力执行道威斯计划,2月,在协约国德国赔偿委员会巴黎会议上,会议主席,美国代表杨格提出修改道威斯计划。最后确定了关于德国赔款的报告,史称杨格计划。主要内容是将德国赔款减为一千一百三十九亿五百零三万马克,在五十八年零七个月内付清。道威斯计划,见本卷第447页注⑤。

  [21]华尔加(Vavga),今译瓦尔加,见本卷第389页注⑨。

  [22]乌托邦,拉丁文Utopia的音译。意即“乌有之乡”,后成为“空想”的同意语。

  [23]卡德尔,今译卡特尔。资本家的垄断组织。

  [24]布哈林,见本卷第10页注①。

  [25]洛夫斯敦,今译罗夫斯通(Jay Lovestone,1898年生)美国共产党人。1927年任美共总书记,1928年当选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委员,1929年被开除出党。

  [26]彼彼儿,见本卷第97页注⑦。

  [27]德国社会民主党,德国工人阶级的政党。20世纪初,党内出现了左、中、右三派,以伯恩斯坦为首的右派和以考茨基为首的中派掌握了党的领导权。1918年以李卜克内西和卢森堡为首的左派建立了德国共产党。魏玛共和国时期,德国社会民主党处于反对派地位,希特勒上台后被禁。

  [28]社会法西斯主义,见本卷第448页注23。

  [29]英国的独立工党,1893年成立,创始人为凯尔·哈第、麦克唐纳。成立后曾声称它是独立于自由党和保守党之外的政党。该党深受资产阶级改良主义的影响。1900年英国劳工代表委员会成立后,该党以集体党员的资格加入,麦克唐纳当选为书记。1906年劳工代表委员会更名为工党,独立工党成为工党核心。1935年后日渐衰落。

  [30]波兰洛市的纱厂罢工,指1928年9月波兰罗兹纺织工人大罢工。

  [31]指1929年5月1日,在以台尔曼为首的红色阵线战士同盟的领导下,柏林20万工人举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遭到反动政府的镇压。

  [32]盲动主义,见本卷第108页注11。

  [33]Reverses,名词,相反,相对的意思。

  [34]哀的美敦书,拉丁文ultimatum的音译,即“最后通牒”,意思是在谈判破裂前的“最后的话”。一般指一国就某问题用书面通知对方,限在一定时间内接受其条件,否则将采取某种强制措施。包括使用武力,断绝外交关系、封锁、抵制等。

  [35]印度的五卅,1929年3月,英国殖民当局以“受共产党操纵”、“阴谋反对英王陛下在印度的主权”等罪名,大肆逮捕革命工人领袖和印度共产党员。遂后,激起工人的强烈反对,各地工人不断举行大会和游行示威。

  [36]捷克斯拉夫,今译捷克斯洛伐克。

  [37]谢腊,见本卷第313页注32。

  [38]新经济政策,见本卷第311页注21。

  [39]一九二八年印度的工农革命运动,指这一年印度工人阶级为争取民族独立,在革命工会的领导下所举行的罢工斗争。

  [40]嘉尔古德,今译加尔各答。

  [41]印度独立同盟,见本卷第390页注22。

  [42]鲁易,今译罗易。见本卷第420页注19。

  [43]印度的国民大会,即印度国民大会党,简称国大党。见本卷第420页注11。

  (1)白朗德尔(Brandler)和答尔黑美(Thalheimer)是德国党一九二三年革命失败时的领袖,就是现在被开除的右派领袖,他们自己有机关报《反对潮流》。

  (2)洛夫斯敦(Loveston)和彼彼儿(Pepper)[26]是美国党出席第六次世界大会时“多数派”的代表,现在已经开除出党。

  (3)鲁易(Roy)已经在德国右派《反对潮流》报上做文章,骂共产国际,并且已经退出共产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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