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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主义概说(2)


  (二)列宁主义之方法

  第二国际[7]处于一八四八年革命[8]与一九一四年欧战[9]之间,那时代,西欧的无产阶级只能在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之下,勉力进行和平方法的斗争。等到欧战前后,资本主义的发展早已进于帝国主义的阶段,而第二国际的社会党,还守着旧的方法。当然,为适应这种种资本主义制度下的冲突之爆发起见,首先便要矫正第二国际的谬误的斗争方法,才能建立——恢复真正的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以便引导无产阶级群众执行革命,给他们以理论上的根据及政策上的指导。

  第二国际派理论上的第一种谬误:便是以为无产阶级争取政权,必须等无产阶级本身成了一国内的多数。列宁主义却不同。——在帝国主义——资本主义世界内部的各种冲突爆发的时候,即使无产阶级在这一国内还是少数,何以不应当利用这些时机,譬如大战争或农民阶级的暴动等,亟起取得政权呢?马克思在一八五〇年时,曾经说:假使德国“农民战争”重又爆发,那末,无产阶级革命的事业,正未可限量。一九一七年俄国的无产阶级,已经比当时德国的工厂工人多得好几倍,并且适值俄国农民问题亦爆发起来,当然可以实行无产阶级革命。机会派的社会主义理论,确是谬误不切事实,而且是以阻碍无产阶级直起实行革命的勇气。

  第二国际派理论上的第二种谬误:便是无产阶级自身没有行政家、管理家,足以治理国家,虽得政权,亦不能持久。照这学说,差不多应当先在资本主义统治之下,养成一班无产阶级行政家,提高无产阶级文化之后,再能去争取政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何以不可先取得政权,然后再施行政治的经济的技术的种种教育,以提高群众的文化程度呢?机会主义者在理论上,也是无可回复的。何况,现在革命后的俄国,这种文化运动昂进的速度,异常的可惊,更有事实来矫正第二国际派的这种理论了。

  第二国际派理论上的第三种错误:便是以为政治的总同盟罢工是不适用的,恐怕要破坏国家经济生活太甚,恐怕工会的罢工基金枉费了;因此,认为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方法,唯一的主要的——还是国会里的选举竞争和立法运动。政治的总同盟罢工在革命潮流紧急的时代,恰好是最有力的方法,是以工人阶级的实力与资本家政府相斗。诚然不错,这方法是在国会的民主主义以外的,然而正唯这种方法,才能推翻资本国家。机会主义者不知道:国会里的社会党运动,本只能当作国会外的工人运动的辅助方法;他们却把他看做最主要的斗争。无产阶级甚么时候再能革命呢?依靠国会中的立法运动,想进化到社会主义!——实际生活已经屡次帮着列宁主义证明这种学说的荒谬了。

  至于第二国际的政策和党的组织,也受到列宁主义的矫正不少。第二国际的各国社会党,组织上本来就是很散漫的,除出党众共同运动选举时,党员对于各党的政策,差不多都是不实行的——各人只顾各人自己的生活,没有严格的纪律和负责的党的工作。因此,各社会党首领,如考茨基[10]等,虽然有口头上很革命的议案和口号提出来,而实际上并不执行。再则,譬如一九一二年白柴尔国际会议[11]时,各国社会党还发宣言,一致反对帝国主义的战争,而到了一九一四年,欧战发生时,社会党议员大家都投票赞成战争了。只有列宁主义的多数党,是言行相符的;亦就只有多数党,能将帝国主义的国际战争变成阶级的国内战争。

  列宁主义理论上实践上的方法,都是马克思主义里所原有的:他是批评的革命的方法,决不是死板的“社会主义理论”的公式。而且列宁主义的方法,更是马克思主义的具体的实行的更详尽切实的原则。

  (三)列宁主义与理论

  往往有人以为列宁主义,仅仅是实行中的马克思主义,所以以为列宁主义对于理论,很不看重的。这实在是很大的错误。理论是各国工人运动经验的综合。当然革命的理论必须和革命的实践相密切联结起来,否则理论便成空谈。然而实行革命运动而没有理论,也就要变成盲目的妄动,不相适应,绝无全盘规划的行动而已。所以列宁说:“没有革命的理论,决不能有革命运动。”(《怎么办》)[12]譬如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哲学,或者可以说是纯粹的理论问题。昂格士说:“每次新的发明,必定要使唯物哲学改变新的形式。”[13]这是无产阶级革命思想的职任。

  果然不错,二十世纪初年,发见了许多柏格森、马赫等的心理派、新康德派、新经验派的哲学;可是同时也就发现了化学、物理、生物学上的新公律。列宁便在《唯物论及经验批评论》[14]一书上综合这些理论,根据科学加以批驳,而筑成唯物哲学的新壁垒。可见列宁主义非常之重视理论,而且能实行整顿理论的重大职任。列宁说:“只有先进的理论所指导的政党,能尽革命运动中先进的斗争者之责。”[15]——如今俄国共产党真正实践了这一遗言了。

  马克思主义重视分析客观的经济环境,能够以社会科学的公律解释社会现象的原因。机会派却利用这一方面造成一种“自然说”[16]。俄国当初有所谓“经济派”的马克思主义,他们以俄国客观环境,资本主义还没发达,工人运动自然只会是经济斗争,决不能勉强进行政治斗争——反抗俄皇,要求民主共和等。列宁自始便反对这种学说。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说:哲学不但要解释客观世界,而且要变更客观世界。改良派的社会主义家却只行了一半。本来无产阶级的革命党,研究分析客观状况之后,应当设法利用这客观环境进行自己的革命工作——换句话说,便是,既然看见有自然而然发生的工人运动以及一切政治经济的现象,便应当引导这些运动到自觉的有规划有组织的道路上去,便应当支配这些政治经济现象,使无产阶级的斗争力和觉悟力日益增进,以至于夺取政权,而实行无产阶级独裁制。所谓“自然说”的机会主义却不如此,他们一切都诿过于客观状况。西欧各国社会党里,也有这种“自然说”,——就是所谓“生产力论”,譬如欧战时,各国社会党引导工人阶级去赞助帝国主义战争,这显然是社会党之变节。然而这些社会党的理论却说:因为某国某国的生产力没有发达到社会革命的时期,工人阶级自然而然不能变更这次战争使成国内战争。社会党这种诿过的理论,绝对不是马克思主义,不过是机会主义罢了。实际上这种生产力论,完全不合事实。

  列宁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理论,便和他绝不相同。最注重的,当然是在于分析客观的自然的生产力状态之后,还要定出规划去进行革命运动。然而就是客观的分析,列宁主义也比机会主义切合实际得多。理论的真确与否,对于革命的实际运动非常之重要;理论若与实际相结合,他自身也就成为革命运动里的一种很大的实际力量。所以西欧共产主义的革命运动,必须首先攻破这种机会派的“生产力论”,——使无产阶级群众深信自己的力量,明了客观的时势,知道各种政局社会变动中的关系,——不但要知道各阶级现时的相互关系,而且知道在最近的将来,这些关系应当如何变更,——那时才能行向胜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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